莱布尼茨-《人类理智新论》-序言-在线阅读

序 言

1.①一位有名的英国人②所著的《人类理智论》,是当代最美

好、最受人推崇的作品之一,我决心对它作一些评论,因为很久以

来,我就对同一个主题以及这书所涉及的大部分问题作过充分的

思考;我认为这将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在《理智新论》这个标题下发

表一点东西,并且希望我的思想借着和这样好的同道相伴随,可以

更有利于为人所接受。我还认为,借助于别人的工作,不仅可以减

轻自己的工作(因为事实上遵循一位优秀的作者的线索,比自己完

全独立地重起炉灶要省力些),而且可以在他提供给我们的之外再

加上一点东西,这总比从头做起要容易些;因为我认为他留下完全

未解决的一些难题,我已经予以解决了。因此他的名望对我是有

好处的;此外我的秉性是公平待人,并且绝不想削弱人们对这部作

品的评价,因此如果我的赞许也有点分量的话,我倒是会增加它的

声望。诚然我常常持不同的意见,但是我们在觉得有必要不让那

些著名作者的权威在某些重要之点上压倒理性时,表明自己在哪

些地方以及为什么不同意他们的意见,这绝不是否认他们的功绩,

① 本书正文各节都按洛克《人类理智论》原书加了编号,如§1,§2,……,但序言

部分本来没有编号。现为参考引证方便计,译本在序言部分也按原书自然段加了编号。

② 指洛克。序言

2

而是为他们的功绩提供证据。此外,在酬答这样卓越的人们的时

候,我们也就使真理更能为人所接受,而我们应当认为他们主要是

为真理而工作的。①

2.事实上,虽然《理智论》的作者说了许许多多很好的东西,

是我所赞成的,但我们的系统却差别很大。他的系统和亚里士多

德关系较密切,我的系统则比较接近柏拉图,虽然在许多地方我们

双方离这两位古人都很远。他比较通俗,我有时就不得不比较深

奥难懂和比较抽象一点,这对我是不利的,尤其是在用一种活的现

代语言②写作的时候更是如此。但是我想,采用两个人谈话的方

式,其中一个人叙述从这位作者的《理智论》中引来的意见,另一

个人则加上我的一些看法,这样的对照可以对读者比较方便些,

否则只写一些十分枯燥的评论,读起来就一定要不时地中断,去

翻阅他的原书以求了解我的书,这就比较不便了。但是有时把

我们的作品对照一下,并且只从他自己的著作去判断他的意见,

也还是好的,虽然我通常都保留着他自己的用语。诚然我在作

评论的时候,由于要随着别人的叙述的线索,受到拘束,因而不

能梦想取得对话体易有的那种动人的风格,但是我希望内容可

以补偿方式上的缺点。

① 此段从“我还认为,借助于别人的工作……"以下,E本作:“我还认为,借助于

别人的工作,不仅可以减轻我的工作,而且可以在他提供给我们的之外再加上一点东

西,这比从头做起和完全重起炉灶要容易些。

诚然,我常常和他持不同意见;但我绝不因此否认这位著名作者的功绩,而是通过

在我觉得有必要不让他的权威在某些重要之点上压倒理性时,表明在哪些地方以及为

什么不同意他的意见,来公平对待他。”以下紧接下段,不另起。

② 当时欧洲的学者在写作学术著作时还多用拉丁语,洛克的《人类理智论》是用

英语写的,而莱布尼茨的这书则是用法语写的。序言

3.我们的差别是关于一些相当重要的主题①的。问题就在

于要知道:灵魂本身是否像亚里士多德和《理智论》作者所说的

那样,是完完全全空白的,好像一块还没有写上任何字迹的板

(Tabula Rasa②),是否在灵魂中留下痕迹的东西,都是仅仅从感

觉和经验而来;还是灵魂原来就包含着多种概念和学说的原则,外

界的对象是靠机缘把这些原则唤醒了。我和柏拉图一样持后面一

种主张,甚至经院学派以及那些把圣保罗(《罗马书》第二章第十五

节)说到上帝的法律写在人心里的那段话用这个意义来解释的人,

也是这样主张的。斯多葛派称这些原则为设准(Prolepses),也就

是基本假定,或预先认为同意的东西。数学家们称之为共同概念

(Xovàs evvoias③)。近代哲学家们又给他们取了另外一些很美的

名称,而斯加利杰④特别称之为Semina aeternitatis,item Zopy

ra⑤,好像说它是一种活的火,明亮的闪光,隐藏在我们内部,感官

与外界对象相遇时,它就像火花一样显现出来,如同打铁飞出火星

一样。认为这种火花标志着某种神圣的、永恒的东西,它特别显现

在必然真理中,这是不无理由的。由此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究

竟是一切真理都依赖经验,也就是依赖归纳与例证,还是有些真理

更有别的基础。因为如果某些事件我们在根本未作任何验证之前

就能预先见到,那就显然是我们自己对此有所贡献。感觉对于我

① G本原文为“sujets"("主题”),E本和J本作"objects"(“对象”)。

② 拉丁文,意即:“白板”。

③ 希腊文,意即:“共同概念”。

④ Jules或Julius Caesar Scaliger,1484—1558,意大利古典语文学家、哲学家和

诗人,也是医生。

⑤ 拉丁文,意即:“永恒的发光火花的种子”。序言

上事

们的一切现实认识虽然是必要的,但是不足以向我们提供全部认

识,因为感觉永远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例子,也就是特殊的或个别

的真理。然而印证一个一般真理的全部例子,不管数目怎样多,也

不足以建立这个真理的普遍必然性,因为不能得出结论说,过去发

生过的事情,将来也永远会同样发生。例如希腊人、罗马人以及地

球上一切为古代人所知的民族,都总是指出,在24小时过去之前

昼变成夜,夜变成昼。但是如果以为这条规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

有效,那就错了。因为到新地岛①去住一下,就看到了相反的情

形。如果有人以为至少在我们的地带,这是一条必然的、永恒的真

理,那还是错了,因为应该断定,地球和太阳本身也并不是必然存

在的,也许会有一个时候,这个美丽的星球和它的整个系统不再存

在下去,至少是不再以现在的方式存在下去。由此可见,像我们在

纯粹数学中,特别是在算术和几何学中所见到的那些必然的真理,

应该有一些原则是不依靠实例来证明,因此也不依靠感觉的见证

的,虽然没有感觉我们永远不会想到它们。这一点必须辨别清楚,

欧几里得就很懂得这一点,他对那些凭经验和感性影像就足以看

出的东西,也常常用理性来加以证明。还有逻辑以及形而上学和

伦理学,逻辑与前者结合形成神学,与后者结合形成法学,这两种

学问都是自然的,它们都充满了这样的真理,因此它们的证明只能

来自所谓天赋的内在原则。诚然我们不能想象,在灵魂中,我们可

以像读一本打开的书一样读到理性的永恒法则,就像在布告牌上

① Nova Zembla,在北极圈内,夏天整段时期太阳永不落,即有昼无夜,冬天则有

夜无昼。序言

读到审判官的法令那样毫无困难,毫不用探求;但是只要凭感觉所

提供的机缘,集中注意力,就能在我们心中发现这些法则,这就够

了。实验的成功也可以用来印证理性,差不多像算术里演算过程

很长时可以用验算来避免演算错误那样。这也就是人类的认识与

禽兽的认识的区别所在。禽兽纯粹凭经验,只是靠例子来指导自

己,因为就我们所能判断的来说,禽兽绝达不到提出必然命题的地

步,而人类则能有经证明的科学知识。也是因为这一点,禽兽所具

有的那种联想的功能,是某种低于人所具有的理性的东西。禽兽

的联想纯粹和单纯的经验主义者的联想一样;他们以为凡是以前

发生过的事,以后在一种使他们觉得相似的场合也还会发生,而不

能判断同样的理由是否依然存在。人之所以如此容易捕获禽兽,

单纯的经验主义者之所以如此容易犯错误,便是这个缘故。因此

那些由于年岁大、经验多而变得很精明的人,当过于相信自己过去

5

的经验时,也难免犯错误,这是在民事和军事上屡见不鲜的,因为

他们没有充分考虑到世界在变化,并且人们发现了千百种新的技

巧,变得更精明了,而现在的獐鹿或野兔则并没有变得比过去的更

狡黠些。禽兽的联想只是推理的一种影子,换句话说,只是想象的

联系,只是从一个影像到另一个影像的过渡,因为在一个和先前的

境遇看起来相似的新境遇中,它们就重新期待它们先前发现连带

发生的事物,好像因为事物在记忆中的影像彼此相联,事物本身也

就实际上彼此相连似的。诚然理性也告诉我们,凡是与过去长时

期的经验相符合的事,通常可以期望在未来发生;但是这并不因此

就是一条必然的、万无一失的真理,当支持它的那些理由改变了的

时候,即令我们对它作最小的期望,也可能不再成功。因为这个缘序言

6

故,最明智的人就不那样信赖经验,而毋宁只要可能就努力去探

求这事实的某种理由,以便判断在什么时候应该指出例外。因

为只有理性才能建立可靠的规律,并指出它的例外,以补不可靠

的规律之不足,最后更在必然后果的力量中找出确定的联系。

这样做常常使我们无须看实际经验到影像之间的感性联系,就

能对事件的发生有所预见,而禽兽则只归结到这种影像的感性

联系。因此,证明有必然真理的内在原则的东西,也就是区别人

和禽兽的东西。

4.也许我们这位高明的作者意见也并不完全和我不同。因

为他在用整个第一卷来驳斥某种意义下的天赋知识之后,在第二

卷的开始以及以后又承认那些不起源于感觉的观念来自反省。而

所谓反省不是别的,就是对于我们心里的东西的一种注意,感觉并

不给予我们那种我们原来已有的东西。既然如此,还能否认在我

们心灵中有许多天赋的东西吗?因为可以说我们就是天赋予我们

自身之中的。又难道能否认在我们心中有存在、统一、实体、绵延、

变化、行为、知觉、快乐以及其他许许多多我们的理智观念的对象

吗?这些对象既然直接而且永远呈现于我们的理智之中(虽然由

于我们的分心和我们的需要,它们不会时刻为我们所察觉①),那

么为什么因为我们说这些观念和一切依赖于这些观念的东西都是

我们天赋的,就感到惊讶呢?我也曾经用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来

作比喻,而不把心灵比作一块完全一色的大理石或空白的板,即哲

学家们所谓Tabula rasa(白板)。因为如果心灵像这种空白板那

① 察觉,原文为appercevoir,在莱布尼茨是与percevoir(知觉)有别的,即指清楚

明白的、有意识的知觉。本书中这个词及其名词形式apperception一律译作“察觉”。序言

样,那么真理之在我们心中,情形也就像赫尔库勒①的像之在这样

一块大理石里一样,这块大理石本来是刻上这个像或别的像都完

全无所谓的。但是如果在这块石头上本来有些纹路,表明刻赫尔

库勒的像比刻别的像更好,这块石头就会更加被决定<用来刻这个

像>,而赫尔库勒的像就可以说是以某种方式天赋在这块石头里

了,虽然也必须要加工使这些纹路显出来,和加以琢磨,使它清晰,

把那些妨碍其显现的东西去掉。也就是像这样,观念和真理就作

为倾向、禀赋、习性或自然的潜能天赋在我们心中,而不是作为现

实天赋在我们心中的,虽然这种潜能也永远伴随着与它相应的、常

常感觉不到的某种现实。

5.我们这位高明的作者似乎认为在我们心中没有任何潜在

的东西,甚至没有什么不是我们永远现实地察觉到的东西。但是

这意思不能严格地去了解,否则他的意见就太悖理了,因为虽然获

得的习惯和我们记忆中储存的东西并非永远为我们所察觉,甚至

也不是每当我们需要时总是招之即来,但是我们确实常常一有使

我们记起的轻微机缘就可以很容易地在心中唤起它,正如我们常

常只要听到一首歌的头一句就记起这首歌②。作者又在别的地方

限制了他的论点,说在我们心中没有任何东西不是我们至少在过

去曾察觉过的。但是除了没有人能单凭理性确定我们过去的察觉

能够达到什么地步——这些察觉我们可能已经忘记了,尤其是照

① Hercule,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英雄,曾完成了十二件巨大业绩的大力士。因

常被用作雕刻等艺术作品的题材,故这里举以为例。

② E本和J本作“le commencement d'une chanson pour nous fair ressouvenir du

rest”,即“一首歌的头一句就使我们记起它的其余部分。”序言

柏拉图派的回忆说,这个学说尽管像个神话,但至少有一部分与赤

裸裸的理性并无不相容之处①——,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说,为什

么一切都必须是我们由对外物的察觉得来,为什么就不能从我们

自身之中发掘出点什么呢?难道我们的心灵就这样空虚,除了外

来的影像,它就什么都没有?这(我确信)不是我们明辨的作者所

能赞同的意见。况且,我们又到哪里去找本身毫无变异的板呢?

因为绝对没有人会看见一个完全平整一色的平面。那么,当我们

愿意向内心发掘时,为什么就不能从我们自己心底里取出一些思

想方面的东西呢?因此使我们相信,在这一点上,既然他承认我们

的认识有感觉和反省这两重来源,他的意见和我的意见或者毋宁

说和一般人共同的意见归根到底是并无区别的。

6.我不知道是否能那样容易使这位作者和我们以及笛卡尔

派意见一致起来,因为他主张心灵并不是永远在思想的,特别是当

我们熟睡无梦时,心灵就没有知觉,而且他反驳说②,既然物体可

以没有运动,心灵当然也可以没有思想。但是在这里我的回答和

通常有点两样。因为我认为在自然的情况之下,一个实体不会没

有活动,并且甚至从来没有一个物体是没有运动的。经验已经对

我的主张是有利的,而且只要去看一看著名的波义耳先生③反对

① E本作“n'a rien d"incompatible avec la raison toute nue",即“(但)与赤裸裸的

理性丝毫没有不相容之处”。

② E本和J本作"Ⅱ dit que",即“他说”,G本为“et il object que"。

③ Robert Boyle,1627—1691,著名的英国科学家,即关于气体体积与压强、温度

的关系的“波义耳一马略特定律”的发明者之一,莱布尼茨常提到他。参阅本书第三卷

第四章,§16。这里提到的他的著作,即《论物体的绝对静止》,见于Birch 编的《波义耳

全集》,伦敦,1772年版,第1卷,第443—457页。序言

绝对静止的著作,就可以深信这一点。但是我相信理性也有利于

我的主张,而这也是我用来驳斥原子说的证据之一。

7.此外,还有千千万万的征象,都使我们断定任何时候在我

们心中都有无数的知觉,但是并无察觉和反省;换句话说,灵魂本

身之中,有种种变化,是我们察觉不到的,因为这些印象或者是太

小而数目太多,或者是过于千篇一律,以致没有什么足以使彼此区

别开来;但是和别的印象联结在一起,每一个也仍然都有它的效

果,并且在总体中或至少也以混乱的方式使人感觉到它的效果。

譬如我们在磨坊或瀑布附近住过一些时候,由于习惯就不注意磨

子或瀑布的运动,就是这种情形。并不是这种运动不再继续不断

地刺激我们的感觉器官,也不是不再有什么东西进入灵魂之中,由

于灵魂和身体的和谐,灵魂是与之相应的;而是这些在灵魂和在身

体中的印象已经失去新奇的吸引力,不足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和记

忆了,我们的注意力和记忆力是只专注于比较显著的对象的。因

为一切注意都要求记忆,而当我们可以说没有警觉,或者没有得到

提示来注意我们自己当前的某些知觉时,我们就毫不反省地让它

们过去,甚至根本不觉得它们;但是如果有人即刻告诉我们,例如

让我们注意一下刚才听到的一种声音,我们就回忆起来,并且察觉

到刚才对这种声音有过某种感觉了。因此是有一些我们没有立即

察觉到的知觉,察觉只是在经过不管多么短促的某种间歇之后,在

得到提示的情况下才出现的。为了更好地判断我们不能在大群之

中辨别出来的这种微知觉,我惯常用我们在海岸上听到的波浪或

海啸的声音来作例子。我们要像平常那样听到这声音,就必须听

到构成整个声音的各个部分,换句话说,就是要听到每一个波浪的序言

、m

声音,虽然每一个小的声音只有和别的声音在一起合成整个混乱

的声音时,也就是说,只有在这个怒吼中,才能为我们听到,如果发

出这声音的波浪只有单独一个,是听不到的。因为我们必须对这

个波浪的运动有一点点感受,不论这些声音多么小,也必须对其中

的每一个声音有点知觉;否则我们就不会对成千成万波浪的声音

有所知觉,因为成千成万个零合在一起也不会构成任何东西。我

们也从来不会睡得那样沉,连任何微弱混乱的感觉都没有;即令是

世界上最大的声音,如果我们不是先对它开始的小的声音有所知

觉,也不会把我们弄醒,就好比世界上最大的力也不能把一根绳子

拉断,如果它不是被一些小的力先拉开一点的话,尽管这些小的力

所拉开的程度是显不出来的。

8.因此这些微知觉,就其后果来看,效力要比人所设想的大

得多。就是这些微知觉形成了这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形成了这些

趣味,这些合成整体很明白、分开各部分则很混乱的感觉性质的影

像,这些环绕着我们的物体给予我们的印象,那是包含着无穷的,

以及每一件事物与宇宙中所有其余事物之间的这种联系。甚至于

可以说,由于这些微知觉的结果,现在孕育着未来,并且满载着过

去,一切都在协同并发(如希波克拉底①所说的cúμπvoα πávta②),

只要有上帝那样能看透一切的眼光,就能在最微末的实体中看出

宇宙间事物的整个序列。

Quae sint,quae fuerint,quae mox futura trahantur.③这些感

① Hippocrate,公元前五世纪希腊最伟大的医学家,也是哲学家。

② 希腊文,意即:“一切都在协同并发”。

③ 拉丁文,意即:“现在的、过去的、将来要发生的事物”。G本作que mox,显系误植。序言

觉不到的知觉,更标志着和构成了同一的个人。它们从这一个人

的过去状态中保存下一些痕迹或表现,把它与这一个人的现在状

态联系起来,造成这一个人的特征。即令这一个人自己并不感觉

到这些痕迹,也就是不再有明确的记忆的时候,它们也能被一种

更高级的心灵所认识。但是它们(我是说这些知觉)凭着有朝一

日可能发生的一些定期发展,在必要的时候,也提供出恢复这种

记忆的手段。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死亡只能是一种沉睡,甚至也

不能永久保持沉睡,因为在动物中间,知觉只是不再分明,并回

到一种混乱状态,使察觉中断,但这种状态是不能永远延续的;

在这里不谈人,人为了保持他的人格,是应当在这方面有一些大

的特权的。①

9.也就是用这些感觉不到的知觉,说明了②灵魂与身体之间

的这种奇妙的前定和谐,甚至是一切单子或单纯实体之间的前定

和谐,这种前定和谐代替了它们彼此之间那种站不住脚的影响,并

且照那部最优美的《辞典》的作者③的看法,把那种神圣圆满性的

伟大提高到了超乎人从来所曾设想过的程度之上。此外我还要

补充一点,我说就是这些微知觉在许多场合决定了我们而我们并

没有想到,它们也常常显出半斤八两毫无区别的样子欺瞒了普通

人,好像我们向(例如)右转或向左转完全没有区别似的。我在这

① E本和J本略去了“在这里不谈人……”以下的一句。

② E本和J本作“j'explique",即“我说明了”,G本作“s'explique”。

③ 指比埃尔·培尔(Pierre Bayle,1647—1706),是法国哲学家,启蒙运动的先

驱,他曾在所作《历史批判辞典》(Dictionaire historique et critique)中的“罗拉留”(Ro

rarius)条下评论和批判了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学说,莱布尼茨曾和他进行了反复的

辩论。见G本第四卷,第517页以下;E本第150页以下。序言

里也不需要如在本书中那样指出,这种微知觉也是那种不安的原

因,我指出这种不安就是某种这样的东西,它和痛苦的区别只是小

和大的区别,可是他常常由于好像给它加了某种刺激性的风味而

构成我们的欲望,甚至构成我们的快乐。同样也是由于我们感觉

得到的知觉中那些感觉不到的部分,才使得在颜色、热及其他感觉

性质的知觉之间有一种关系,并且在和它们相应的身体运动之间

有一种关系。反之,笛卡尔派和我们这位作者,尽管他观察透辟,

却都把我们对这一切性质的知觉看作武断的,就是说,好像上帝并

不管知觉和它们的对象之间的本质关系,而任意地把这些知觉给

了灵魂似的。这种意见使我惊讶,我觉得这和造物主的尊严不相

称,造物主无论造什么东西都是不会不和谐和没有理由的。

10.总之,这种感觉不到的知觉之在精神学①上的用处,和那

种感觉不到的分子在物理学上的用处一样大;如果借口说它们非我

们的感觉所能及,就把这种知觉或分子加以排斥,是同样不合理的。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下完成的,这是我的一条大的准则,而且是一条

最最得到证实了的准则,自然绝不作飞跃。我最初是在《文坛新闻》②

① 原文为Pneumatique,是由希腊文的Pneuma一词变来的,Pneuma原义指“嘘

气"、“呼吸",转义为“精神”、“灵魂”或“心灵"等,因此照字面译作“精神学”,也可译作

“灵学”。其实其意义与Psychologie(心理学)是一样的,Psychologie 也来源于希腊文

Psukhe,意思也是指“灵魂”、“心灵”,故这里本来也可径直和Psychologie一样译作“心

理学”,但因为它如下文所说也包括讨论上帝、精灵等等的即所谓“灵学”的内容,故虽

觉生解,仍译作“精神学”。

② Les Nouvelles de la Republique des Lettres,是培尔创办的一种杂志,后由巴

斯那日(Basnages)接编,改名为《学者著作史》(L'Histoire des Ouvrages des Savans),莱

布尼茨曾在该杂志1698年6月号上发表了《对培尔先生在关于灵魂和身体的结合的新

系统中所发现的困难的说明》一文,见G本第四卷第517-524页,E本第150-154页。序言

上提到这条规律,称之为连续律;这条规律在物理学上的用处是很

大的。这条规律是说,我们永远要经过程度上以及部分上的中间

阶段,才能从小到大或者从大到小;并且从来没有一种运动是从静

止中直接产生的,也不会从一种运动直接就回到静止,而只有经过

一种较小的运动才能达到,正如我们绝不能通过一条线或一个长

度而不先通过一条较短的线一样,虽然到现在为止那些提出运动

规律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条规律,而认为一个物体能一下就接受

一种与前此相反的运动。所有这一切都使我们断定,那些令人注

意的知觉是逐步从那些太小而不令人注意的知觉来的。如果不是

这样断定,那就是不认识事物的极度精微性,这种精微性,是永远

并且到处都包含着一种现实的无限的。

11.我也曾经指出过,由于那些感觉不到的变异,两件个体事

物不会完全一样,并且应该永远不止是号数不同,这就摧毁了那些

8

所谓灵魂的空白板,没有思想的灵魂,没有活动的实体,空间中的

真空,原子,甚至物质中不是实际分割开的微粒,绝对的静止,一部

分时间、空间或物质中的完全齐一,从原始的正立方体产生的第二

元素的正球体,①以及其他千百种哲学家们的虚构。这些虚构都

是由他们的不完全的概念而来的,是事物的本性所不容许的,而由

于我们的无知以及对感觉不到的东西的不注意,就让它们通过了。

但是我们除非把它们限制于心灵的抽象,是不能使它们成为可容

忍的,心灵对于它撇在一边,认为不应该放在当前来考虑的东西若

不加以否认,是要提出抗议的。否则如果我们真的认为我们察觉

① 参阅本书第四卷第二十章§11“德”及注(本书第643页)。序言

下打

不到的东西就既不在灵魂中也不在物体中,我们在哲学上就会犯

过失,正如在政治上忽略了(tòμucpov)①亦即感觉不到的进展就会

犯过失一样;反之,只要我们知道进行抽象时所隐藏着的东西是在

那里的,则抽象并不是一种错误。正如数学家们就是这样运用抽

象的,他们谈到他们向我们提出的那种圆满的线,齐一的运动,以

及其他全合规矩的结果,虽然物质(也就是环绕着我们的无限事物

所产生的种种结果的混合物)永远总是有某种例外的。为了区别

所考虑的情况,为了在可能范围内由结果追溯原因,以及为了预见

它们的某种后果,我们就这样来进行。因为我们愈是注意不要忽

略我们所能控制的任何情况,实际就愈符合于理论。但是只有一

种包揽无遗的最高理性,才能清楚地了解整个无限,了解一切原因

和一切结果。我们对于无限的东西所能做到的,只是混乱地认识

它,以及至少清楚地知道无限的东西是存在的,否则我们就太不认

识宇宙的美和它的伟大了,我们也就不能有一种说明一般事物的

本性的好的物理学,更不能有一种包含关于上帝、灵魂以及一般单

纯实体的知识的好的精神学了。

12.这种对于感觉不到的知觉的认识,也可以用来解释两个

人的灵魂或其他属于同一类的灵魂②为什么以及如何从来不会完

全一样地从造物主手中造出来,并且每一个都和它在宇宙中将有

的观点有一种原初的关联。但这从我关于两个个体的看法就已经

可以推出来了,这看法就是说:它们的区别永远不只是号数上的区

① 希腊文,意即:“细节”、“小事”。

② 此处照G本;若照E本当作:“两个人类灵魂或两件同类事物”。序言

别。此外还有另一个重要之点,我不但不得不和这位作者意见不

同,而且也和大部分近代人意见不同;这就是我和大部分古代人一

样认为一切精灵①、一切灵魂、一切被创造的单纯实体都永远和一

个身体相结合,从来没有什么灵魂是和身体完全相分离的。这一

方面我有先天的理由。但是也可以发现,在这种学说中有这种好

处,它可以解决如下所说的一切哲学上的困难问题,如关于灵魂的

状态,关于它们的永久保持,它们的不死,以及它们的作用。因为

灵魂的一种状态和另一种状态的区别,无论过去和现在都从来不

是什么别的,只是能感觉的程度较高对较低、完满程度较高对较

低,或倒过来的区别,这就使灵魂过去和将来的状态也和现在的状

态一样能解释。只要稍稍反省一下,就足以明白这是很合理的。

而一个状态一下跳到另一个无限不同的状态,是不合自然之道的。

我很惊讶,为什么经院学派的哲学家们要毫无理由地抛弃了自然

的解释,有意跌进很大的困难中去,使那些离经叛道的自由思想者

得到表面的胜利。用这个解释来说明事物,他们的一切理由就一

下都垮了。从这个解释来看,要设想灵魂(或照我看毋宁是动物的

灵魂)的保存,就并不比设想毛虫变成蝴蝶有什么更大的困难,也

不比设想睡着时仍保持着思想有更大的困难;耶稣基督就曾经神

圣地把死亡比之于沉睡。我也已经说过,没有任何沉睡能永远持

续下去的;而在有理性的灵魂,沉睡就将更少持久或几乎根本不能

持续,它们永远注定要保存它们在上帝之城中所接受的人格和记

① les genies,就是指莱布尼茨认为其地位在人类之上而在上帝之下的天使、大

天使之类。序言

6

忆,这是为了能更好地接受赏罚。我还补充一点:一般说来不论把

可见的器官如何变换,都不能在动物中使事物完全陷于混乱,或者

摧毁一切器官,使灵魂完全脱离了它的有机身体和去掉一切先前

痕迹的不可磨灭的残余。但是人们很容易抛弃天使也和一种精妙

的身体相结合(人们常常把这种身体与天使本身的形体性相混)的

古老学说,并把一种所谓与身体分离的心智(intelligence)引进被

创造物之中(亚里士多德的“心智”使诸天运行的说法大有助于这

种看法),并且持一种误解了的意见,以为要是禽兽的灵魂能保存,

就不能不落入轮回,并让它们从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漫游,不知

道该怎么办而引起困惑。①照我看,就是这些原因使人们忽略了

解释灵魂的保存的自然方式。这就大大地损害了自然宗教,并且

使许多人以为我们的不死只能是上帝的一种奇迹的恩惠,连我们

有名的作者也将信将疑地谈到这一点,如我马上就要说到的那样。

不过所有持这种意见的人要是都说得像他那样明智,那样有信仰,

那倒也好了;因为恐怕有许多人说到的灵魂由于神恩而不死,只是

为了顾全表面,而骨子里是接近于阿威罗伊②派和有些很坏的寂

静派③的,他们是想象着灵魂被吸收进神性的海洋之中与神合为

一体。这种概念,也许只有我的系统才能使人看出它的不可能性。

① E本和J本无“并让它们……困惑”一句。

② Averroes,1126—1198,即伊本·鲁世德(Ibn Ruschd),出生于西班牙哥尔多

华的阿拉伯哲学家,以注释亚里士多德著名,有较强烈的唯物主义和泛神论倾向,主张

物质是永恒的,否认个人的灵魂不死,因此被正统派所谴责。他的学说在中世纪以致

文艺复兴时期在法国、意大利等都曾有很大影响。

③ Quietistes,十七世纪西班牙的莫利诺(Molinos)、法国的基永夫人(Mme.

Guyon)、费纳隆(Fenelon)等所创导的一种神秘主义宗教派别。序言

13.在我们之间,关于物质的意见,似乎还有这一点差别,就

是这位作者认为虚空是运动所必需的,因为他以为物质的各个小

部分是坚不可摧的。我承认,如果物质是由这样的部分合成的,在

充满之中运动就是不可能的,就像一间房子充满了许多小石块,连

最小一点空隙都没有的情形那样。但是人们并不同意这种假设,

它也显得没有任何理由;虽然这位高明作者竟至于以为这种微粒

的坚硬或黏合构成了物体的本质。我们毋宁应该设想空间充满了

一种原本是流动的物质,可以接受一切分割,甚至在实际上被一分

再分,直至无穷。但是有这样一种区别,就是在不同的场所,由于

运动的协同作用的程度有所不同,物质的可分性以及被分割的程

度也就不相等。这就使得物质到处都有某种程度的坚硬性,同时

也有某种程度的流动性,并且没有一个物体是极度坚硬或极度流

动的,换句话说,我们找不到任何原子会有一种不可克服的坚硬

性,也不会有任何物质的团块对于分割是完全不在乎的。自然的

秩序,特别是连续律,也同样地摧毁了这两种情形。

14.我也曾指出,黏合本身要不是冲击或运动的结果,就会造

成一种严格意义的牵引。因为如果有一个原本坚硬的物体,例如

伊壁鸩鲁所说的一个原子,有一部分突出作钩状(因为我们可以设

想原子是有各种各样的形状的),这个钩被推动时就可以把这个原

子的其余部分也就是没有被推动并且没有落到冲击线上的部分,

也带着一起动了。可是我们这位高明的作者自己又反对这种哲

学上的牵引,就像从前人们把它们归之于惧怕真空那样的;他把

这种牵引归结为冲击,和一些近代人一样主张一部分物质对另

一部分物质只有通过接触加以推动才直接起作用。在这一点上

工4序言

我认为他们是对的,因为否则在这作用中就没有什么可理解的

东西了。

15.可是我应该不加掩饰地表明我曾注意到我们这位卓越的

作者在这方面有过一种退缩的情形,我在这里不禁要赞扬他那种

谦逊的真诚态度,正如我在别的地方曾钦佩他的透辟天才一样。

那是在他给已故的沃塞斯特主教先生①的第二封信的答复中,印

行于1699年,第408页,在那复信中,为了替他曾经坚持而反对这

位博学的教长的主张,即关于物质也许能够思想的意见作辩护,他

在别的事情之外曾说到:“我承认我说过(《理智论》第二卷第八章

§11),物体活动是靠冲击而不是以别的方式。我当时写这句话的

确是持这种意见,而且现在我也还是不能设想有别的活动方式。

但是从那时以后,我读了明智的牛顿先生无可比拟的书,就深信想

用我们那种受局限的概念去限制上帝的能力,是太狂妄了。以我

所不能设想的方式进行的那种物质对物质的引力,不仅证明了上

帝只要认为好就可以在物体中放进一些能力和活动方式,这些都

超出了从我们的物体观念中所能引申出来,或者能用我们对于物

质的知识来加以解释的东西;而且这种引力还是一个无可争辩的

实例,说明上帝已实际这样做了。因此我当留意在我的书重版时

把这一段加以修改。”我发现在这书的法文译本中,无疑是根据

最后几版译出的,这§11是这样的:“显然,至少就我们所能设

想的范围内来说,物体彼此之间是靠冲击而不是以别的方式起

① 原名 Edward Stillingfleet,1635—1699,自1689至1699年任沃塞斯特

(Worcester)主教。序言

作用的,因为我们不可能理解物体如何能作用于它没有接触到

的东西,这就正如我们不可能想象它能在它所不在的地方起作

用一样。”

16.我不能不赞扬我们这位著名作者谦逊的虔敬态度,他承

认上帝的行事可以超出我们所能理解的范围,并因此在信仰的事

项里可以有一些不能设想的神秘事物。但我不愿我们在自然的通

常过程中也不得不求助于奇迹,并且承认有绝对不可解释的能力

和作用。否则就会托庇上帝所能做的事,给那些坏哲学家以太多

的方便了。如果承认那种向心力或那种从远处的直接引力,而不

能使它们成为可理解的,我就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经院哲

学家们说一切都单只由那些功能所造成,和阻止他们主张有一种

意象(les espèces intentionelles)①从对象达到我们这里,甚至能找

到办法进入我们的灵魂之中。如果这样也行,那么

Omnla jam fient,fieri quae posse negabam.②

因此我觉得我们这位作者,虽然很明智,在这里却有点太过于从一

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了。他对于灵魂的作用感到困难,其实问

题只涉及承认那种不可感觉的东西,而请看他竟把不可理解的东

西给了物体了;因为他承认物体有那种引力,甚至从很远的地方

就能发生作用,并没有任何作用范围的限制,这样就是给了物质

一些能力和活动,照我看来是超出一个被创造的心灵所能做到

和理解的整个范围的;而这样做是为了支持一种显得同样不可

8

① 参阅本书第三卷第十章§14“德”注(第395页注①)。

② 拉丁文,意即:“过去我不认为会发生的一切都将马上发生”。序言

解释的意见,就是:在自然秩序的范围内,物质也有进行思想的

可能性。

17.他和这位攻击过他的教长所讨论的问题是:物质是否能

够思想。因为这是个重要之点,甚至对本书来说也是这样,我不免

要稍稍深入讨论一下,并且来考察一下他们的争论。我要来说明

一下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争论的实质,并不揣冒昧说一说我对它

的想法。已故的沃塞斯特主教恐怕(但是照我看来并无多大理由)

我们这位作者关于观念的学说会引起一些有害于基督教信仰的弊

病,就在所著的《三位一体教义辩解》①中有些地方对它加以考察。

他先对这位卓越的作者作了一番公道的评价,承认他把心灵的存

在看成和物体的存在同样确实,虽然这两种实体是同样不为人所

知,然后他就问(第241页以下),如果照我们这位作者在第四卷第

三章中的意见,上帝也可以给物质以思想的功能,那么反省如何能

使我们确信心灵的存在,因为如果这样,应该用来辨别②什么东西

适合于灵魂,什么东西适合于身体的那种观念的方式,就变成无用

的了,反之他在《理智论》第二卷第二十章§15、§27、§28里又

说:灵魂的作用为我们提供了心灵的观念,而理智和意志使这观念

成为我们所能理解的,正如坚实性③和冲动使物体的本性成为我

们所能理解的一样。我们的作者在第一封信中是这样答复的(第65

页以下):“我认为我已经证明了在我们里面有一种精神实体,因为

① Vindication de la doctrine de la Trinité,发表于1696年秋。

② G本作“discerner"("辨别”),E本和J本作“discuter”(“讨论”或“辩论”)。

③ Solidité,参阅本书第二卷第四章标题的注(第98页注①)。序言

我们经验到在我们里面有思想;然而〈思想>这种活动或这种样式,

不能是关于一件自己存在之物的观念的对象,因此这种样式需要

有一个支持者或附着的主体;这种支持者的观念就造成了我们所

称的实体……因为对于实体的一般观念既是到处一样的,所以那

种称为思想或思想能力的样式和它相结合,就使它成为心灵,而

不必考虑它还有什么别的样式,就是说,不必考虑它是否具有坚

实性;而另一方面,具有所谓坚实性这种样式的实体就是物质,

不管它是否与思想相结合。但是如果您所谓精神实体是指非物

质的实体,我承认我没有证明在我们里面有,并且也不能根据我

的原则用推证的方式来证明它有,虽然我就关于物质的各种系

统所说的话(第四卷第十章§6),已经证明了上帝是非物质的,

从而使那在我们之中思想的实体的非物质性具有最高度的概然

性……但是我已经指出(作者在第68页上又说),宗教和道德的

伟大目标,是由灵魂不死来保证的,并没有必要假定灵魂的非物

质性。"

18.这位博学的主教在他对这封信的答复中,为了表明我们

的作者在写他的《理智论》第二卷时,是持另一种意见,就从其中第

51页引了这一段话(引自同卷第二十三章§15),他在那里说:“用

我们从我们心灵的活动推出来的一些简单观念,我们可以构成对

于一个心灵的复杂观念,并且把思想、知觉、自由、推动我们身体的

能力等观念放在一起,我们就有了一个非物质实体的概念,和物质

实体的概念一样明白。”他又引了另外几段,表明作者是把心灵和

物体对立起来的,并且说(第54页),要是证明了灵魂就其本性说

是不死的,亦即非物质的,就给了宗教和道德的目标以更好的保序言

证。他又引了这一段(第70页):“我们对于各种特殊的、各别的实

体的观念,不是别的,只是一些简单观念的不同组合。”因此我们的

作者曾认为思想和意志的观念提供了另一种实体,与坚实性和冲

动的观念所提供的实体不同;并且(§17)他指出这些观念构成了

与心灵对立的物体。

19.沃塞斯特主教先生还可以说,从实体的一般观念既在物

体方面也在心灵方面这一点,并不能推出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同一

件东西的各种样式的区别,如我们这位作者在我们所引的第一封

信中那个地方所说的那样。我们应该把样式与属性好好区别开

来。具有知觉和活动的功能、广延、坚实性都是属性或永久的、主

要的谓词;但是思想、动力、形状、运动则是这些属性的样式。此

外,我们还应该把物理的(或毋宁说实在的)类与逻辑的或理想的

类区别开。属于同一个物理的类或同质的东西,是可以说属于同

一种物质的,并且常常可以因样式的变化而由一个东西变成另一

个东西;如圆与方。但是两个异质的东西也可以属于一个共同的

逻辑的类,而这时它们的差就不是同一主体或同一形而上学的或

物理的物质的一些单纯偶然样式之差了。因此如时间和空间就是

非常异质的两样东西,而如果想象着有一种不知是什么的实在的

共同主体,它只有一般的连续量,而它的样式就是时间或空间的由

来,这种想法就将是错误的。可是它们的共同的逻辑的类就是连

续量①。有些人也许会讥笑哲学家们关于两种类的这种区分,一

种只是逻辑的,另一种又还是实在的;又区别两种物质,一种是物

① G本无此一句,照E本、J本加。序言

理的,就是物体的物质,另一种只是形而上学的或一般的,以为这

就好像有人说两部分的空间是属同一种物质,或者说两个小时属

于同一种物质一样可笑。可是这种区别并不只是名词上的区别,

而是事物本身的区别,并且在这里似乎显得非常恰当,在这里,由

于它们之间的混乱,就产生了一种错误的结论。这两个类有一个

共同的概念,而实在的类的概念则为两种物质所共同的;所以它们

的谱系应当是这样的:

仅仅是逻辑的类,因单纯的差而变异

仅仅是形而上学的,其中有

同质性

实在的类,其差为种种样式,即物质

物理的,其中有一种坚实性

的,同质的质量

20.我没有看到作者给这位主教的第二封信;而这位教长对

此的答复几乎没有触及物质的思想这一点。但我们这位作者对这

第二次复信的再答复又回到了这一点上。“上帝(他说的差不多就

是用这样的词句,第397页)把他所喜欢的性质与圆满性加给物质

的本质;在某些部分里只有单纯的运动,但是在植物里有生长,在

动物里有感觉。有些人到此为止都同意,但当我们再进一步,说上

帝也可以给物质以思想、理性、意志时,他们就叫喊起来了,好像这

样就摧毁了物质的本质似的。但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只引证

说思想或理性是不包含在物质的本质之中的;这丝毫也没有证明

什么,因为运动和生命也同样并不包含在其中。他们又说,我们不

能设想物质能思想。但是我们所设想的概念并不是上帝的能力的

尺度。”这以后,在第99页,他又引了物质的引力的例子,尤其是在

路序言

8

第408页,说到归之于牛顿先生提出的物质对物质的万有引力(用

我以上所引的话),同时承认我们绝不能设想它是怎么样的。这其

实是回到隐秘性质①,或者简直是回到不可解释的性质去了。他

在第401页又说,没有比否认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更适于为怀疑

论张目的了;又在第402页说,我们甚至也不能设想灵魂如何思

想。他想着(第403页),既然物质的与非物质的两种实体,可以就

它们的没有任何能动性的赤裸裸的本质去设想,那么就全靠上帝

来给这一种或另一种实体以思想的能力了。他又想乘机利用他的

对手自己承认的意见来取胜,因为他的对手承认禽兽也有感觉,但

是不承认它们有某种非物质的实体。他认为自由、自觉意识(第

408页)以及进行抽象的能力(第409页)都可以给予物质,不过不

是作为物质的物质,而是作为被一种神圣能力所丰富了的物质。

最后他又引证了(第434页)一位很可尊重也很明智的旅行家德·

拉·卢贝尔②先生的观察,说东方的异教徒都承认灵魂不死,却并

不能了解它的非物质性。

21.关于这一切,在说明我自己的意见之前,我要指出,确实

如我们的作者所承认的那样,物质之不能机械地产生感觉,是和不

能产生理性一样的。并且我确实承认我们不能对不了解的东西就

加以否认,但是我还要再说一句,我们确有权利否认(至少是在自

① les qualites occultes,这是经院哲学家们的一种遁词,把解释不了的东西都归

之于“隐秘性质”。

② Simon de la Loubere,1642—1729.他于1687年由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派往退

罗,去建立法国与退罗王国之间的外交和通商关系。他在那里搜集了有关暹罗的历

史、风俗习惯、宗教等等的大量资料,回国后发表了他的《遢罗王国》(Du royaume de

Siam,巴黎,1691)一书。序言

然秩序范围内)那种绝对不可理解,也不能解释的东西的。我还认

为,实体(物质的或非物质的)是不能光就它的没有任何能动性

的赤裸裸的本质去设想的。能动性是一般实体的本质。最后,

我承认被创造的东西所设想的概念并不是上帝的能力的尺度,

但是被创造的东西的能设想性或设想能力却是自然的能力的尺

度,因为一切符合于自然秩序的,都能为某种被创造的东西所设

想或了解。

22.凡是知道我的系统的人,将会看出我对这两位卓越的作

者都不能完全同意,可是他们之间的辩论是很有教益的。但是为

了清楚地说明我的意见,首先要考虑到,能够自然地或不赖奇迹地

归属于同一主体的各种样式,应该来自一个实在的类或一种经常

的、绝对的原始本性的限制或变异。因为哲学家们就是这样来区

别一个绝对存在物的样式和这存在物本身的,例如我们知道大小、

形状和运动显然就是物体的本性的限制或变异。因为很清楚,如

何一种广延加以限制就给人各种形状,而其中所发生的变化不

是别的,就是运动。并且无论何时,每当我们在一个主体中发现

某种性质时,我们就应该相信,如果我们了解这主体和这性质的

本性,我们就能设想这种性质如何能从这主体产生出来。因此,

在自然秩序范围内(把奇迹撇开),上帝并不是武断地、无分别地

给实体以这种或那种性质的;他从来不会给它们别的,只给它们

自然的性质,也就是那些能作为可解释的样式从它们的本性中

抽引出来的性质。因此我们可以断定,物质凭它的本性是不会

有上述的那种引力的,并且凭它本身也不会在一道曲线上运动,

因为我们不能设想它如何能这样,就是说,我们从机械的观点不

弱序言

工、品

能解释这种运动;反之凡是自然的东西都应该能够成为清楚的

可设想的,如果我们能够深入了解事物的秘密的话。把自然的、

可以解释的东西与不可解释的、奇迹的东西区别开,就除去了一

切困难。排除这种区别,就会是维护比那种隐秘性质更坏的东

西,并因此而抛弃了哲学和理性,以一种糊涂的系统为无知与懒惰

开辟庇护所。这种系统不仅承认有我们所不了解的性质(这种性

质只能说太多了),并且还承认有那样一些性质,连最伟大的心灵,

即使上帝给它打开了尽可能广阔的道路也不可能了解的,换句话

说,这种性质或者是出于奇迹的,或者是荒唐无稽的。而说上帝平

常也老是施行奇迹,这本身也就是荒唐无稽的;所以,这种怠惰的

假说,既摧毁了我们寻求理由的哲学,也同样地摧毁了那供给理由

的神圣智慧。

23.现在说到思想,确实,并且我们的作者也不止一次地承

认,它不能是物质的一种可以理解的样式,或者是包含在物质之中

并能以物质来解释的东西①,换句话说,一个能感觉或能思想的东

西不能是一种机械的东西,像一只表或一副磨子那样,以致我们可

以设想大小、形状、运动等的机械组合能够在一堆原来并无能思想

与能感觉的东西的物质中产生出某种能思想甚至能感觉的东西,

并且当这种机械组合弄乱时这种思想或感觉也就以同样的方式终

止。因此,物质能感觉和思想,并不是自然的事,它要能如此,只能

由于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上帝使它和另一种自然能思想的实体

相结合,另一方式是上帝用奇迹把思想放在物质之中。所以在这

① E本无“或者是……的东西”一句。序言

方面我完全同意笛卡尔派的意见,只是我还把它扩充到禽兽,并认

为禽兽也有感觉和(真正说来)非物质的心灵,也和德谟克利特或

伽森狄所说的原子一样不会毁灭;反之笛卡尔派则毫无理由地对

禽兽的灵魂感到困惑,而如果禽兽的灵魂也能保存,他们就不知道

该怎么办(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动物本身是缩小了保存着的),因此

不得不与一切显然的现象及人类的判断相反,连禽兽有感觉也拒

不承认了。但是如果有人说上帝至少能把思想的功能加给一种如

此准备好了的机器,则我可以回答说,如果是这样,如果上帝把这

种功能加给物质而并不同时放进一种作为这功能所依附的主体的

实体(如我所设想那样),换句话说,并不加进一种非物质的灵魂,

那么,物质就应当是被以奇迹的方式提高了,以便来接受一种它照

自然的方式不能有的能力。正如有些经院哲学家主张①,上帝把

火提高了,甚至给了它一种力量,能直接焚烧与身体相分离的心

灵,这将是纯粹的奇迹。这已足够使我们不能主张物质也在思想,

除非是在物质之中放进一种不能毁灭的灵魂,或者放进一种奇迹。

因此,我们灵魂的不死②是随着自然本性来的,因为我们不能主张

它们熄灭,除非是由于奇迹,或者把物质提高,或者把灵魂化为乌

有。因为我们完全知道,既然上帝能把灵魂化为乌有,则灵魂尽管

可以是非物质的(或者单凭自然本性是不死的),上帝的能力仍能

使我们的灵魂有死。

24.然而灵魂的非物质性这一真理无疑是重要的。因为对宗

① E本和J本此句作:“有些经院哲学家曾主张过某种和这很近似的东西,就

是:"。

② G本作 immortalite(不死),E本作 immaterialite(非物质性)。序言

教和道德来说,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时代(现在许多人对于单单的天

启和奇迹是几乎不尊重的①),指出灵魂就自然本性说是不死的,

而如果它不是这样则是一种奇迹,比之于主张我们的灵魂就自然

本性说是应该死的,但由于一种奇迹的恩惠,仅仅基于上帝的恩

许,它才不死,要有无限地更大的好处。大家也久已知道,有些人

想摧毁自然宗教而把一切归结为天启宗教,好像理性在这方面丝

毫不能教我们什么,这样的人是被人看作可疑的;而这并不是始终

没有理由的。但我们的作者并不属于这一类人之列。他主张对上

帝的存在要证明,并且认为灵魂的非物质性有最高度的概然性,因

此可以被当作一种道德上的确定性;所以我相信,有了这样的真诚

和通达,他是能够同意我刚才所陈述的学说的,这学说在全部合乎

理性的哲学中是根本性的。因为否则我就看不出我们如何能避免

重新陷于像佛留德②的《摩西哲学》那样的狂信哲学③,它要为一切

现象找根据,就把它们用奇迹直接归之于上帝;或者陷于野蛮哲

学,如过去时代某些哲学家和医学家那样的,他们还依旧显出他们

那个时代的野蛮性,而这在今天已理所当然地受到人们的轻视。

他们要为现象找根据,就明目张胆地捏造出一些隐秘性质或功能,

把它们想象成好像是一些小精怪或幽灵,能够不拘方式地作出一

切你所要求的事,好像怀表凭某种怪诞的功能就能指示时间而不

需要齿轮,或者磨子凭一种能磨碎的功能就能粉碎谷物而用不着

① E本和J本无括弧内这一句。

② Robert Fludd,1574—1637,是一位英国的医生和神秘主义哲学家,他的《摩西

哲学》(Philosophia Mosaica)出版于1638年。

③ E本与J本作"la Philosophie ou fanatique"(“哲学或狂信”)。序言

磨石之类的东西似的。至于好些人都存在的那种设想一种非物质

的实体方面的困难,(至少大部分)是很容易解决的,只要他们不要

求那些和物质分离的实体,事实上我认为在被创造的东西是绝不

会自然地有这种实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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