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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无台词人物
地点:忒拜王宫前
时间:英雄传说时代
(一)开场
(安提戈涅、伊斯墨涅上)1俄狄浦斯死后安提戈涅、伊斯墨涅两姊妹回到忒拜,波吕涅克斯带阿尔戈斯军队攻打忒拜,争夺玉位,和其弟埃特奥克勒斯在单独决斗中相杀而死,新王克瑞昂认为波吕涅克斯是祖国的叛徒。下令禁止埋葬他。安提戈涅根据传统的习惯法(神律),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决定埋弊波吕涅克斯,以尽亲人的义务。
安提戈涅:啊,亲爱的伊斯墨涅,我同根生的亲妹妹,你看见了吗,来自奥狄浦斯的灾难,哪一件宙斯没有在我们俩还活着的时候就使它们降临?你我两人的灾难——痛苦、祸害、羞耻、侮辱——我算是一种不缺地尝遍了。现在传说,将军2两兄弟互相残杀之后,克瑞昂率领忒拜军队击溃了入侵的阿尔戈斯人,故称他为“将军”。刚才向全城人民颁布了一道命令。那是什么命令?你听说了没有?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的亲人被当作敌人受到侮辱?
伊斯墨涅:安提戈涅啊,自从我们的两个哥哥在同一天里彼此死于对方之手,撇下了我们姐妹两个之后,我还没听到过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自从昨夜阿尔戈斯军队逃走之后,我便再没有听到什么新的消息,不论是令人鼓舞的还是令人沮丧的。
安提戈涅:我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把你叫到宫门外边来说给你一个人知道。
伊斯墨涅:什么消息?我看得出,正有什么在苦恼着你。
安提戈涅:对我们的两个哥哥。克瑞昂不是决定给一个举行葬礼致敬,另一个不许埋葬吗?据说他已遵照法律和习惯的规定,以应有的礼仪埋葬了埃特奥克勒斯,让他受到下界鬼魂的敬重。但是不幸的死者波吕涅克斯,据传说,克瑞昂已向忒拜市民宣布,不准任何人埋埋葬和哀悼他,让他死后没有坟墓没人哭丧,成为发现他的猛禽的美食,让它们群集在尸体上任意撕啄。听说这就是高贵的克瑞昂针对你和我,尤其是我,宣布的命令3命令本来是向全体市民宣布的,但由于她们俩是死者的亲人,最应尽丧葬义务,所以好像是专门对她们宣布的,“尤其是我”,表明安提戈涅已暗下决心.,他还要来这里向还没听到的人宣布明白。事情不可小看,要是有谁违犯,就要受罚——在全体人民面前被用石块砸死。这个消息你既已知道了,马上就要显出你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人还是一个卑劣的下等人了。
伊斯墨涅:可怜的姐姐啊,如果情况属实,你还有什么我能帮助解开或系紧的结呢?
安提戈涅:你考虑一下,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吃苦合作。
伊斯墨涅:什么大胆的计划?你想要怎样?
安提戈涅:但愿你能帮助我这双手抬起死人。
伊斯墨涅:难道你想埋葬他,不顾城邦的禁令?
安提戈涅:他是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虽然你不想承认,我可永远不愿意被人看到对不起他。
伊斯墨涅:克瑞昂颁布禁令之后,你还敢这样做?
安提戈涅:他无法把我和我的亲人分开。
伊斯墨涅:哎呀,姐姐啊,请你想一想,我们的父亲如何在憎根和羞耻中死去的吧!他在亲自查出自己的罪恶之后,亲手刺瞎了自己的眼睛;接着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两个名称一个人——悬梁自尽。最后是我们的两个哥哥在同一天里自相残杀,两个不幸的人用对方的手造成了共同的厄运。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想想看,我们如果触犯了法律,违抗了国王的命令或者说权力,就会死得比他们更惨。我们必须记住,首先,我们生为女人,不是和男人搏斗的;其次我们是在掌权者的统治下,必须服从这命令,甚全更难受的命令。因此我求地下的鬼神原谅,由于我这件事情上受到强制压迫,我将服从当权者,因为做力所不及的事是完全不明智的。
安提戈涅:我不再劝说你了,即使你以后愿意,我也不欢迎你帮忙了。你愿意怎么做人,随你的便,我可是要埋葬他的。为做这事而死,我以为死得其所。为尽神圣的义务而犯罪,作为亲人,我愿安息在他身边,在亲人的身边。既然我应该博得下界鬼神更长久的欢心,超过活人的——因为我将永久地安息在那里。至于你,如果你愿意,你就蔑视众神的法律吧。
伊斯墨涅:我不蔑视神律,但是反抗城邦我没有力量。
安提戈涅:你尽管这样推托吧,我可要去为我最亲爱的哥哥堆一个坟墓。
伊斯墨涅:哎呀,不幸的人啊,我多么为你担忧!
安提戈涅:别为我担忧啦,留心你自己的命运吧。
伊斯墨涅:那么,至少别把你的心思告诉任何人,你要严守秘密,我也会守口如瓶。
安提戈涅:哎呀,说出去吧!如果你不把这事向大众公布,我会更加恨你。
伊斯墨涅:你是以一颗火热的心在做令人心寒的事情。
安提戈涅:可是我知道,我是在取悦于那些我最应该取悦的人。
伊斯墨涅:要是你能做到就好啦,但你是肯定要失败的。
安提戈涅:只要我还有一点力量,我就不会罢休。
伊斯墨涅:没有希望的事就不应当有开始。
安提戈涅:你这样说,不但遭到我的恨,也有理由遭到死者的恨。就让我和我的愚蠢去承担这可怕的后果。最坏的命运我相信也不过是光荣的一死。
伊斯墨涅:如果实在要去,你就去吧!有一点你可以相信放心:虽然去得鲁莽,但在亲人的眼里你是真正可爱的。
(安提戈涅、伊斯墨涅下,歌队进场)
(二)进场歌
歌队:(第一曲首节)啊,一向照耀有七座城门的忒拜的最灿烂的阳光啊,你终于又亮起来了。啊,升起在狄耳刻流泉上空的金色白天的眼睛啊;你促使阿尔戈斯来的全副甲胄的白盾战士更快地往回逃跑。(本节完)
歌队长:为了波吕涅克斯的怒气,他们进攻我们的国土,像尖叫的秃鹰飞到我国的上空,身披雪白的羽毛,带着大队的人马,头盔饰有马髻。
歌队:(第一曲次节)他们在我们聚居的上空收起翅膀,举起渴求鲜血的长矛,在我们的七座城门前张开嘴巴。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尝到我们的血,赫菲斯托斯(火神)的树脂火把还未能烧到我们的城楼塔顶,就退走了,他们背后扬起的喊杀声如此响亮,让他们知道,和龙牙的后人搏斗,取胜是多不容易。(本节完)
歌队长:宙斯十分憎恶骄傲者的夸口,看见他们潮水般涌来,夸耀自己有黄金甲铿锵作响,便挥舞带火的霹雳,猛击爬上我们城垛忙着高呼胜利的那个敌人。
歌队:(第二曲首节)那个人手持火把仰面一倒,跌下城头,重重地落到地上。刚才他还暴跳如雷,疯狂地向我们刮起仇恨的风暴。但愿那些恐吓都落了空,而其他的敌人,伟大的阿瑞斯,我们有力的保护神,给了他们几种不同的死法。(本节完)
歌队长:七个城门七员故将,七对七的结果,都丢下了盔甲作为我们的战利品,献给宙斯,敌人逃跑的造成者。只有两个不幸的人除外,他们是一父一母所生的兄弟,举起胜利的长矛互刺对方,造成彼此同时的死亡。
歌队:(第二曲次节)既然光荣的胜利女神来到这里,向战车无数的忒拜露出笑容,让我们忘掉刚才的战争,到所有的神庙去举行通宵达旦的跳舞喝歌;愿酒神来做我们的领队,他的歌舞能震动忒拜大地。(本节完)
歌队长:但是,瞧那边,这地方的王,墨诺克奥斯之子,克瑞昂来了,他是神赐的好运拥戴的新王。他在考虑什么?无缘无故他不会给我们所有的长老发出通知,召开一次特别的长老会议。
(克瑞昂上)
(三)第一场
克瑞昂:长老们啊,我们的城邦经历了许多风浪,如今众神使它重新恢复了稳定和安全。我从全体市民中把你们挑选出来,派人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开会,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们一直忠心耿耿拥护拉伊奥斯的王权,在奥狄浦斯统治忒拜时期以及他死后你们又忠贞不渝地拥护他的子孙。如今两个王子在同一天里制造了同一的命运,相杀死了对方,在自己的手上沾染了兄弟的血。于是我取得了这王位和全部的权力,因为我是死者最近的亲属。任何人在没有被看到善于统治善于立法之前,他的品性,想法和智慧是不可能得到充分认识的。因为,任何人,如果他是国家的最高领袖,而不采取最善的决定,只是心怀顾忌,知而不言,这种人我一向认为最卑劣。任何人,如果他把亲友看得重于祖国,这种人不值我一提。至于我自己,请永远无所不见的宙斯作证,我如果发觉灾祸逼近国人,危及他们的安全,决不会知而不言。我决不会把国家的敌人当作自己的朋友,我知道一个道理:只有在城邦之船安全航行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构筑友谊。这就是我要使城邦强大的原则,刚才我已向国民宣布了一条符合这些原则的命令,关于奥狄浦斯两个儿子的命令:埃特奥克勒斯为保卫城邦战斗,牺牲了,十分壮烈,要筑墓埋葬他,并供上一切随着最勇敢的死者到达下界的祭品。至于他的兄弟——我是指波吕涅克斯,他是个逃亡者,回国来想要放火焚烧祖先的国土和本族的神祗,烧得什么也不剩;他想要喝本族人的血,把余下的人变为奴隶。这个人我已向全城邦宜布,不许埋葬或哀悼他,让他的尸体抛弃野外,任鹰和狗撕食,让人们看见他被撕得血肉狼藉。我的想法就是这样,政从我出,永远不会让恶人受到敬重,比正义者神气。相反,任何心爱城邦的人,死后会和生前一样,受到我的尊敬。
歌队长:墨诺克奥斯之子,克瑞昂啊,这是你对待城邦敌人和城邦朋友的想法。我想,你有权力,可以照你的意思发布命令,处置死者和约束所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克瑞昂:那么,就由你们来监督这一命令的实施吧!
歌队长:请把这一任务委给一个年轻的人。4说明长老们对这个不太热心
克瑞昂:看守尸体的人已经派定。
歌队长: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求要吩咐我们?
克瑞昂:你们不得袒护违犯这一命令的人。
歌队长:没有人会愚蠢得自己找死。
克瑞昂:违令确实是死罪呀!可还是常有人贪图好处不惜走上死路.
(一看守尸体者上)
看守人:国王啊,我不能说是快步奔来的,不能说赶得气都嘴不过来。我路上多次停下来,顾虑重重,不止一次想转身走同自己家里去,我心里犯嘀咕,自己跟自己举行了长时间的争辩:“可怜的人啊,你干吗要去受罚?”、“苦命的人啊,你干吗又停下来了?若是克瑞昂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情,那不更糟?”我这样来回思付,懒懒的脚步慢慢地走,于是一段短短的路程变成长长。最后,不论怎么说我成功地到了你这里。虽然我这话空空洞洞,但还是要说出米,因为我到这里来抱着一种希望:除了命中注定的外不受另外的惩罚。
克瑞昂:什么事使你这么焦虑?
看守人:首先我要向你说说我自己。这事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下这事的是谁,因此惩罚我是不公正的。
克瑞昂:你既瞄得准确又防卫周密,5比喻,说看守人既善于推脱又着于争辩显然你有不平常的消息要报告。
看守人:消息可怕使我迟疑不敢说。
克瑞昂:还不把话说了,然后给我滚开?
看守人:那我就告诉你啦。刚才有人把那尸体给埋了,他在上面散上了干沙,举行了常见的仪式,走了。
克瑞昂:你说什么?哪个男人6克瑞昂不相信女人有这样的胆子。胆敢这样做?
看守人:我不知道。那里没有铁镐掘过的痕迹,没有铲子挖出的泥土;地面又干又硬,也没有轮子碾过的车辙,作案的人没留下任何表迹。当第一个日班看守人指给我们看的时候,大家既惊奇又害怕。死尸不见了,不是埋进了坟墓,而是薄薄地盖上了一层沙土,像人们躲避晦气的做法:也看不出有野兽或野狗来撕咬过。这时我们相互责骂,看守人对看守人,最后几乎打起来,没人来阻拦。每个人都遭到怀疑,但是谁也不能被定罪,因为大家都说没看见,我们准备手握烧红的铁块穿过熊熊烈火,请众神作证:没做过这事情,对这事的谋划和施行也不知情。这样再追查下去也查不出个结果,最后有人说出个办法,大家惴惴不安地低头同意了。因为,我们既没有办法反驳他,也不知道听从他的话能不能有好运。他说这事必须报告你,不能隐瞒。大家一致同意了他的意见,抽签的结果这个好差使落到了我这个倒霉鬼头上。于是我到了这里,既不愿意也不受欢迎,我知道,谁都不喜欢报告坏消息的人。
歌队长:我的王啊,有一个想法一开始就在我心里盘桓:这件事莫非是神的工作?
克瑞昂:住嘴!趁你的话还没使我十分动怒,免得你让我发现既老又糊涂。你的意思是说众神眷顾这死人?这话让我无法容忍。是不是众神对他破格开恩把他葬了,回报他对他们的特殊贡献?可他是来火烧他们有石柱环绕的庙宇、宝库和土地,破坏法律的呀!你难道看见过众神眷顾坏人?这不可能。事实是,这城里一开始就有人不能接受这禁令,对我口出怨言,私下里摇头,不接受我的节制,不服从我的权力。我看得很清楚,这些人正是他们用金钱收买哄来干这事的。在人间出现后流行起来的东西里没有什么比金钱更环的。这东西能毁灭城市,能把人们赶出家园;能把正直的人教坏,使他们误入歧途,以至做出不知羞耻的事情;它甚至教会人们为非作歹,做各种渎神的事情。那些被雇用来干这事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只是迟早而已。(向看守人)现在我对你说,给我听清楚,既然我还信奉宙斯,我以他的名义起誓,如果你们查不出那个掩埋死人的真正犯人并把他送到我的面前,只一死对你们还是不够的,我要先把你们活着吊起来,叫你们供出这一罪行的真情,让你们知道哪方面的利益是应得的,以后可以争取;让你们懂得,唯利是图,不问是否合法,是不应该的。因为,你会发现,不义之财给多数人带来的与其说是福不如说是祸。
看守人:你让我说点什么,还是就这么转身走开?
克瑞昂:你不知道吗?连眼前你提的这个问题也在刺痛我。
看守人:痛在你耳朵里还是心上?
克瑞昂:为什么你要确定我痛在什么地方?
看守人:刺痛你心的是犯人,刺痛耳朵的是我。
克瑞昂:哎呀,看得出来,你生来是个唠叨鬼。
看守人:或许是;但我决不是这作案者。
克瑞昂:不但是,而且为金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看守人:哎呀,真伤心,一个进行推理的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克瑞昂:你尽管空谈什么“推理”吧,但你若不能把那些作案者给我清查出来,你就得承认,不义之财意味着灾祸。
看守人:能查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但是无论捉得到捉不到——须知这得命运决定——反正你再不会看到我到你这里来了。出乎我意料和希望之外,这次居然平安无事,我得多多感谢神明保佑。(下)
(四)第一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奇异的东西虽然多,但没有一种能像人这样奇异:他们冒着狂暴的南风,横过灰色的大海,劈开汹涌的波涛前进,不怕被吞没的危险。他们把不朽不倦的大地,这最古老的女神,也搞得疲劳不堪,用骤子拉着犁头,年复一年,来来回回翻耕土地。
(第一曲次节)他们编织网具,捕捉欢快的飞鸟、凶猛的走兽和海里的鱼类。人类真是智力超群,他们用技巧驯服了穴居野外漫游山间的野兽,驯化了鬃毛蓬松的马,给它们戴上了轭头,他们还驯化了力大无穷的山牛。
(第二曲首节)他们学会了言谈,风一样快地思想,学会了克制的城市生活,在不宜露宿的季节和天气里,学会了躲避风霜雨雪。他们什么都有办法,对付要发生的事情无所不能,只是面对死亡他们无能为力,虽然对付疾病他们也有办法。
(第二曲次节)机巧这东西,虽然有时能给人带来幸福,但是,对它希望过高,就能带来不幸。一个人若能尊重国家的法律,尊重对神发誓要支持的正义,他就能享有国家的政治权力;如果大胆安为,犯了罪,他就会失去城邦的公民资格。这种人,我不愿和他一个锅里吃饭,也不愿和他有一样的思想。
(五)第二场
(看守人押安提戈涅上)
歌队长:这是什么怪事?它把我摘糊涂了。我认识她,我不能说这姑娘不是安提戈涅。啊,不幸的人,不幸的父亲俄狄浦斯的孩子啊,这是为什么,他们把你捉了?难道你不服从国王的法律,在干傻事的时候被撞上了?
看守人:她就是干这事情的人,我们在她埋葬死人的现场捉住了她。可是克瑞昂在哪里?
(克瑞昂上)
歌队长:他从宫里出来了,正凑巧。
克瑞昂: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说我来得凑巧?
看守人:国王啊,我说凡人不应该发誓不做某一事情,因为过后想想往往会改变原先的决心。在受到你的威胁离开你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发誓说决不再来这里。但是,意外快乐的力量远运胜过任何的快乐,你瞧,我全忘记了决心,又来了,带来了这女孩子,她是在礼葬那死人时被捉住的。这次没有簸签,好运便落到了我的手里,别人没有得到它。现在,王上啊,我把她交给你了,随便你审讯发落吧,我反正自由了,有权利摆脱这桩祸事了。
克瑞昂:你是在哪里,怎样捉到她并带来的?
看守人:她在埋葬那个人,我都跟你讲过了。
克瑞昂:你头脑清楚吗?没有把话说错?
着守人:我亲眼看见她违反你的禁令在埋葬那个尸首。我这还不算说得清醒明白吗?
克瑞昂:你是怎样看见并且当场捉住的?
看守人:经过是这样的:我们受了你可怕的威胁,又回到了那里,把盖在死尸上的沙土全部扫去,让腐烂的尸体暴露了出来,然后我们背风坐在小山头上,以免闻到死人的臭味。每个人都用严历的话警告同伴,担心有人疏忽了自己的贵任。我们就这么守了好长时间,直到太阳光芒四射的圆球开到了高高的中天,热得像火一样,这时突然一阵旋风从平地卷起飞沙,吹得天昏地暗,席卷平野,刮得树叶纷纷落下满天飞舞:我们闭起了眼庸,忍受这神降的灾难。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风停沙静,我们发现了这个女孩,她在大哭,像一只鸟儿在空巢中痛苦地尖声啼叫;看见丢了雏儿空了巢穴。她正是这样。看见死尸被暴露了,她放声大哭,呼天喊地诅咒扫去沙子的人。她立即捧起干沙重新撒在户体上,高举一只精制的铜壶,三次浇奠酒水,向死者致祭敬礼。我们见此扑了过去,立即把她逮住,可我们这猎物毫无惊恐之色。我们指责她先前的和当前的行为,她直认不讳;这使我们同时感觉既欢喜又悲伤。因为,一方面,我们自己摆脱了不幸,觉得高兴:另一方面,使朋友陷入了不幸,我们觉得伤心。但是,所有这一切,对于我,都不及我自身的得救要紧。
克瑞昂:你,你低头望着地面,承认不承认这事是你做的?
安提戈涅:我承认是我做的,不想否认。
克瑞昂:(向看守人)你摆脱了重罚,自由了,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吧。(看守人下,向安提戈涅)告诉我——话要干脆,别啰嗦——你知道不知道有禁止做这事的命令?
安提戈涅: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公布过的。
克瑞昂:你真敢违犯这法律?
安提戈涅:是的。须知,向我宣布这法令的不是宙斯,和冥间诸神同居地下的正义女神也没有为人间制订过这种法律。我不认为你的法令有这么大的效力,以致一个凡人可以践踏不成文的永不失效的天条神律。后者的有效期不限于今天或昨天,而是永恒的,也没人知道它们是何时起出现的。我不能因为害怕任何凡人的傲慢去违反这种天条,以致遭受神的惩罚。即使没有你那道命令,我也总有一死。这我清楚地知道。怎会不知道呢?如果我还没活足天年就死了,我认为这是得到了好处。因为,如果有谁像我这样多苦多难地活着,那么,死亡对于他能有什么损失呢?因此,我虽这样遭到横死,并没有一点伤心,倒是觉得幸福。如果我容忍自己的同母兄弟死了暴尸不葬,我是会伤心的——而我现在不。如果你认为我刚才做了傻事,我却认为,说我傻的人自己才是傻子。
歌队长:这姑娘生性掘强,偏强父亲的倔强孩子,不知道向灾祸低头。
克瑞昂:
(向安提戈道)我要你懂得,太高傲的性格最容易受压抑;最坚固的铁经过淬火变硬又最容易被折断和击成碎片。我还知道,一枚小小的嚼铁能使烈马驯服,做了别人的奴隶就不能自大自尊。
(向歌队长)这女孩子刚才违犯公布的法令,已经举止放肆,事后,你瞧她还这么出言不逊,傲慢无礼,为做了这事而高兴,夸耀自己的行为。如果她胜利了,不受惩罚,她就是个男子汉了,我倒不是。尽管她是我姐姐的孩子,和我在血统上都近,她自己和她的妹妹都难逃最重的惩罚。我认为伊斯墨涅是埋尸的同谋犯。
(向一侍从)你去把她叫来,我刚才看见她在屋里,她疯了,精神失常。是的,一个人暗中干坏事,心灵会背叛她的。当然,那个被当场捉住后,还想把罪行说成美德的人更为可恶。
安提戈涅:除了把我捉来杀了,你还想干什么?
克瑞昂:这样就够了,不要别的。
安提戈涅:那你还拖拉什么?你的话我一句也不爱听,但愿我永远不爱听;同样,我的话你也一定不爱听。安葬自己的哥哥是我的光荣,我还能从哪里赢得更大的光染?如果不是胆怯封住了大家的嘴,他们都会承认自己赞成我的行为。可是,国王有权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且不说许多别的特权。
安提戈涅:他们也有这种看法,只是在你面前不说。
克瑞昂:但是,行动脱离大家,你不觉得羞耻吗?
安提戈涅:礼敬自己的兄弟,没什么诃耻。
克瑞昂:对方的死者不也是你的兄弟?
安提戈涅:是的,同父同母的兄弟。
克瑞昂:对那个的礼敬,在这个看来不就是对他的不敬?
安提戈涅:这个死者不会表示他有这个看法的。
克瑞昂:会的,如果你对他致以平等的敬意,和对那个坏人一样。
安提戈涅:你得知道,那个死者是他的兄弟,不是他的奴隶。
克瑞昂:可一个是攻打祖国的,一个是保卫祖国的。
安提戈涅:不论怎么说,哈得斯要求葬礼。
克瑞昂:不是要求坏人享受和好人同等的葬札。
安提戈涅:谁说得准这在下界是有罪?
克瑞昂:即使死后,敌人也不会变成期友。
安捉戈涅:我的天性不是和人一起恨,而是和人一起爱。
克瑞昂:如果你一定要爱,那你就到地下去爱他们吧;至于我,只要我还活着,决不让女人做主人。
(伊斯墨涅被押上场)
歌队长:瞧,伊斯墨涅走出宫门来了,为姐姐难过,她在哭泣流泪,眉间的乌云罩上了她红红的脸,随即化作雨水,淋湿了她漂亮的脸庞。
克瑞昂:你像一条毒蛇潜伏在我的家里,一直偷偷地吸着我的鲜血,我却不知道养着两个害人精,让你们来推翻我的权力。说!你承认参与了葬事还是发誓全不知情?
伊斯墨涅:这事是我做的,如果她容许我这么说:我愿分担惩罚。
安提戈涅:不,正义不会容你这么做,因为你既没有同意,我也没有让你参加。
伊斯要涅:但如今你身陷苦难,我和你共渡苦海,不觉得羞耻。
安提戈涅:事情是谁做的,冥王和地下死者可以作证;口头上的朋友不是我喜欢的朋友。
伊斯墨涅:姐姐啊,别奚落我,让我和你死在一起,以死来礼敬死者。
安提戈涅:你别和我一起死,别把你没动过手的工作算作你的;我一个人死就够了。
伊斯墨涅:失去了你,生命于我还有什么可爱呢?
安提戈涅:你问克瑞昂吧,因为,你在意的只是他。
伊斯墨江:为什么你要这么刺痛我的心,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安提戈逻:假如我真的笑了你,这笑是苦的。
伊斯墨涅:且说现在我还能帮助你什么?
安提戈涅:救你自己吧,我不妒总你的得救。
伊斯墨涅:伤心呀!你不让我和你同命运吗?
安提戈涅:因为,你选择了生,我选择了死。
伊斯墨涅:你的选择我不是没有反对过。
安提戈涅:一些人认为你的想法对,另一些人赞成我的。
伊斯墨涅:但我们两个人同样被判有罪呀。
安提戈涅:别怕,你活着呢,我的心则早已死了,因此,我帮助死人。
克瑞昂:我看这两个女孩子那缺乏理智,不同的是,一个刚才失去了它,另一个生来没有。
伊斯墨涅:国王啊,你说得对;人遭到灾难时,天生的理智也会叛离。
克瑞昂:在你选择了和坏人一起犯罪的时候,你的理智确实是丧失了。
伊斯墨涅:没有了姐姐,我一个人怎么生活?
克瑞昂:别说姐姐了,她已不存在。
伊斯墨涅:你要杀你儿子的未婚妻吗?
克瑞昂:他还有别的土地可以播种。
伊斯墨涅:他不会再有这样合意的未婚妻了。
克瑞昂:我不喜欢我的儿子有个坏妻子。
安提戈涅:啊,最亲爱的海蒙,你的父亲多么轻蔑你呀!
克端昂:住嘴,我不想再听到谈论你和你的婚姻。
歌队长:你真要使你儿子失去这个未婚妻吗?
克瑞昂:阻止这桩婚事的是死神。
歌队长:看来,她的死刑已经判定。
克瑞昂:长老啊,你和我一起判的。侍从们,别再拖延时间了,把她们押进去。现在起她们必须像个女人样子,不得随便走动。须知,即使勇敢的人,在看见死神逼近的时候,也会逃跑的。
(二侍从押安提戈涅和伊斯墨涅下)
(六)第二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没尝到过苦雄的人是幸运的。一个人家一旦受到神怒的震撼,灾祸就会没完没了落到这家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就像波浪,受到色雷斯来的海风有力的驱赶,搅向幽暗的海底,从深处卷起黑色的泥沙,可以听到深长的哀号声发自面对风浪受到违打的海岬。
(第一曲次节)我看见拉布达科斯子孙的家里,古来的灾祸一代又一代地发生。儿子的死赎不了父亲的罪孽,这是一位神的打击,这家族无法解脱。如今俄狄浦斯家最后长出的根苗给这个家族带来的最后一线希望,哎呀,又要被地下神祗的镰刀——言语的愚蠢、心灵的疯狂——割断了。
(第二曲首节)宙斯啊,哪一个凡人无礼的干涉能限制你的权力?连诱捕众生的睡眠和众神的不倦岁月,也都无法控制你。啊,你,居住在光辉壮丽的奥林波斯山顶,时间不能使你变老的统治者。正如以往一样,无论最近的还是遥远的将来,这条规律不变:凡人过度的行为会带来祸殃。
(第二曲次节)那迷人心智的希望,虽然对许多人有益,但对许多人又只是轻率欲望的一个骗局。粗粗一看,不觉有害,闯入了烈火才知道上当。可见前人的名言不是没有智慧的:一个人的心智被神引入迷途,或迟或早他会把祸当成福。只是暂时还没遭到灾难罢了。
(七)第三场
(海蒙上)
歌队长:瞧,你最小的儿子海蒙来了。他是不是在为未婚妻安提戈涅被判死罪而伤心,为自己婚姻遭到挫折而失望难过?
克瑞昂:我们马上就会知道得比先知更清楚。
(向海蒙)你是因为听说未婚妻被定了罪,我的孩子啊,来同父亲斗气的?还是不论我怎么办,你对我都怀抱好意?
海蒙:父亲啊,我是你的儿子;你用智慧为我规定的行为准则我一定遵守。我不会把任何婚姻看得重于你有益的指导教诲。
克瑞昂:说得对,我的孩子,你应当把这句话牢记心间:凡事服从父亲的意志。所以,做父亲的总希望看到自已的孩子在家里顺从听话长大成人,能够以恶对待父亲的仇人,尊敬父亲的朋友,像父亲自己一样。一个人生了无用的儿子,你除了说他给自己添了一个苦恼,给仇人添了一个笑料,还能说什么呢?因此,我的儿啊,希望你别做了爱情的俘虏;为了一个女人丧失了理智的主宰。你得知道,要一个坏女人在家里和你同床,怀中的快乐很快就会变得冰冷。有什么是比一个坏的情人更大的祸害?你应该把这女孩子视同仇人,憎恨她,让她到冥上去嫁给别人。既然我当场捉化了她——公然违令的全城只有她一个人——我要把她处死,我不会失信于我的人民。让她去向亲属之神留斯求救吧。如果我把自己的血缘亲属养得不听话,那么我就一定会把亲属以外的人养得全不服从啦。因为,只有在家中尽责的人,才能成为正义的公民;反之,如果有人恣意妄为,或违犯法律或想对自己的统治者发号施令,这种人我永远不会赞许。不;对城邦所任命的人,必须服从,不论大事小事,也无论他公正不公正。能这样服从的人,我确信,他不仅能成为好的被统治者,也一样能成为好的统治者,在枪林箭雨中坚持自己被指定的岗位,忠贞勇敢地和战友们一起战斗。不服从领导是最大的祸害,它能毁灭城邦,破坏家庭,使同盟军的队伍溃不成军;服从能使无数品行端正的生命得救。因此,我们必须维护秩序的权威,无论如何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后退。如有必要,我们也宁可被一个男人打败。免得被人说我们不及一个女人。
歌队长:你所说的话我们觉得很有道理,除非老年使我们得了痴呆症。
海蒙:父亲啊,众神把理智赋予人类,它在人所拥有的一切事物中最可贵。我不能也不愿说,你的话不对,可是别人也可能有智慧的思想。因此,为了你的利益关注民众的行为、言论,所想批评的一切,乃是我的天职。要晓得,人都害怕你皱眉头,不敢说你不爱听的话,但是我能听得到这些私下的议论,听得到人民为这姑娘悲伤叹息:“她是所有妇女中最不应该做了好事却要死得这么悲惨的。她的哥哥在流血的拼杀中毙命后,她不愿任其暴尸,让食腐的野狗或任何鸟类贪婪地撕食他.这样做她还不应该得到金冠的褒奖?”我听到的私下议论即如上述。父亲啊,对于我,没有什么财富比你的事事好运更是珍贵。真的,对于儿女,有什么能比幸运父亲的好名声更光荣的?或者,儿子的光荣对于父亲也一样。因此,望你别固执己见,别认为你的话一定正确,别人都不对。因为,如果有人认为,只有自己智慧,无论说话还是思想,别人都不能比,这种人一旦揭开,常被发现头脑空空如也。其实,一个人即使智慧,多多学习,及时修正己见,并不羞耻。试看冬季的洪水急流边的树木,凡是避开急流的使能保全它的细枝嫩叶,而那些硬顶着不让的则被连根拔起,也毁了枝叶。同样,那些在风暴中把帆索拉得紧紧的,一直不肯松手的水手,也·定难逃覆舟的命运,底朝天地结束余下的航程。请宽容点,歇歇你的怒气!
如果我,一个年轻人,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么我认为,一个人天生的全智全能,当然最好,否则的话事实上情况往往不是这样——听听有益的劝告也是明智的。
歌队长:国王啊,如果他的话有合理的成分,你应该听他的;海蒙啊,你也应该听父亲的,因为双方都有一定的道理。
克瑞昂:那么,真的要让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来教我们这么大年纪的人怎样变聪明点吗?
海蒙:我说的话没有什么不正当。虽然我年轻,但请多注意点我的行为,别只注意我的年龄。
克瑞昂:敬重犯法的人是正当的行为吗?
海蒙:我不是要求敬重坏人。
克瑞昂:她不是沾染了那毛病吗?
海蒙:忒拜全体人氏都说“不”。
海蒙:瞧你说这话不像个年轻人吗?
克瑞昂:我必须按别人的意思绕治这国土吗?
海蒙:只属于一个人的城邦不是城邦。
克瑞昂:城邦不被认为是统治者的城邦吗?
海蒙:你可以在没人的地方独裁统治。
克瑞昂:这孩子看来和那女人站在一起战斗。
海蒙:除非你是个女人;因为,事实上我是为了你。
克瑞昂:可吴之耸,你竞和你的父亲斗嘴?
海蒙:我看见你犯了错误,不公正。
克瑞昂:我看重我的统治权,是犯错误吗?
海蒙:你践踏了众神看重的东西,就是不看重你的统治权。
克瑞昂:啊,没出息的东西,成了一个女人的奴才。
海蒙:你决不会看到我成为一个卑劣者的奴才。
克瑞昂:你这全都是在为她说话。
海蒙:不,是为你和我,还为地下众神祇。
克瑞昂:她决不会活着嫁给你了。
海蒙:这么说,她必须死,并且毁灭另一个人。
克瑞昂:你竞敢威胁我?
海蒙:反对无理的决定,算什么威胁?
克瑞昂:无知的人指教智慧的人,你要后悔的。
海崇:你要不是我父亲,我已经说你智力不佳了。
克瑞昂:你是女人的奴隶,我不糊涂。
海蒙:你只想说不想听吗?
克瑞昂:这话是你说的?我凭奥林波斯神山起誓,你得相信,你不会尽骂我不受惩罚的。(向侍从)去把犯人押出来,我要让她立刻死在未婚大的面前,死在他的身边。
海蒙:她不会死在我身边的,永远别存这个念头吧!今后你也再见不到我的面了,向那些受得了你的亲人咆哮去吧!
(海蒙下)
歌队长:我的王啊,他气冲冲地走了;年轻人的心受了刺激,火气是很大的。
克瑞昂:由他去发泄吧,任他想什么神仙的办法都救不了她们想妹的性命。
歌队长:你真的想把她们姐妹两个都处死?
克瑞昂:没有参与其事的那个免了,你提醒得好。
歌队长:你想把那另一个用什么办法处死?
克瑞昂:我要把她送到一个没人的去处,把她活活地关在一个石穴里,给她少量食物,使我们不至于犯罪,使全城邦不至于遭受污染。在那里,她可以祈求冥王,她所崇拜的唯一神灵,这或许能使她免于一死;否则她终于会懂得——虽然迟了——礼敬那个死人是徒劳无功的。
(克瑞昂下)
(八)第三合唱歌
歌队:
(首节)厄洛斯啊,你是战无不胜的,厄洛斯啊,你造成财富的流失,你在少女柔嫩的脸颊上守夜;你游逛到海上,游逛到荒野人家,没有一位神仙没有一个朝生暮死的凡人能躲得过你的神箭,谁碰上你谁就会疯狂。
(次节)你使公正者的心变形,变得不公正,变得疯狂。当前这场亲人间的争吵是你挑起的。这美丽新娘眼睛里那激起爱情的光取得了胜利。爱情是一种支配的力量,像永恒的神律一样。女神阿佛洛狄式的游戏是从无失败的。
(九)第四场
(安提戈涅由二侍从押上)
歌队长:如今看见安提戈涅这么走向她的新房——那个众人安息的地方——我自己也禁不住直流眼泪,越出了法律的界限。
安提戈涅:(第一曲首节)啊,祖国的公民们,请看我最后一次出发上路,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见了。那使众生长眠的冥王哈得斯,把我活着带到阿克戎河的岸边。我没有享受过迎亲歌,也没有人给我唱过洞房歌。我将这样嫁给阿克戎——那冥河之神。(本节完)
歌队长:不,你这样出发去死人的国土,是光荣的,受人称赞的;你没受到那使人消瘦的疾病侵袭,也没有受到那刀斧杀畿之苦。不,你将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活着去到哈得斯的王国——这没有任何凡人曾经做到过。
安提戈涅:(第一曲次节)我曾听说坦塔罗斯的女儿,弗律基亚来的那个客籍女人,十分凄惨地死在了西皮洛斯的山顶上,石头像缠绕的长春糅似的裹住了她,使她僵化。我听说,雨,雪,不停地落到她消疲的身上,同时,泪水从她痛哭的眼睛里流下来,淋湿了她的胸脯。现在神灵赐我长眠的命运,十分像她。(本节完)
歌队长:但她是神的后裔,也是神,而我们是凡人所生,只是凡人。一个女人生时和后来死时能有神一样的命运,那是她极大的荣誉。
安提戈涅:(第二曲首节)哎呀,我受到了讥笑。我以我祖先之神的名义请问,为什么你要当面讥笑我,不等我走了再说?啊,我的忒拜城呀,富裕的忒拜市民呀,啊,狄尔克的泉水呀,战车精良的忒拜圣林呀,你们亲限看见了,我触犯了什么法律,在没有亲友哭送的情况下被押送去石牢——一种奇异的坟墓。哎呀!多么不幸:我既不栖身人间也不栖身阴间,无论在活人中还是在死人中都没容身之地。(本节完)
歌队长:你不顾一切向前冲,鲁莽极了,撞到了法律之神的高高宝座上,孩子啊,你伤心地倒在了它的脚下,不过,你受这苦或许是在赎你父亲的罪过。
安提戈理:(第二曲次节)你触动了我内心最深的痛处,唤醒了我无尽的悲叹,为我父亲,为我们这拉布达科斯家后人的全部厄运。啊,母亲和她的亲生儿子——我的父亲——可怕的结合呀!我是什么样的父母生的可怜的孩子呀!我就这么受著诅咒,尚未结婚便来到他们的新居。我的哥得呀,你的婚姻也是不幸的,你的死还害了我的性命。
歌队长:虔敬诚然是一种宗教美德,但是,权力在当权者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冒犯不得的。倔强的性格毁了你。
安提戈涅:没有人哭,没有亲友,没有婚歌,我伤心地被押解上最后的路,可怜我再没可能看见太阳的神圣光辉了。我的厄运没有亲友悲叹,没有人为它流泪。
(克瑞昂上)
克瑞昂:(向侍从)你们不知道吗?要是啼哭和诉说有什么益处,那么,人们在死之前就会一直不停地哭诉了。还不赶快把她押走,你们把她关在那个拱形石墓里之后,就按我吩咐的,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随便她马上寻死,还是在那样一个家里过被埋葬的生活。反正我们没有犯罪,手上没有沾上她的血;但又的确,我们剥夺了她在人世居住的权利。
安提戈涅:啊,坟墓呀,新房呀,那个永久囚禁我的石窟呀,我就要去你那里投奔我的亲人了。他们多数已经死了,早已被冥后佩尔塞福涅接到死人中间去了,我是他们中的最虎一个,死得也最惨,要在寿限未到之前就去那里,但是,我怀有美好的希望,希望我的到来受到父亲的欢迎,也使你,我的母亲呀,高兴;还有你,我的哥哥呀,也受到你的欢迎。你们死后,我曾亲手为你们清洗穿戴,到你们的坟上浇奠洒水。如今,波吕涅克斯呀,为了埋葬你的尸体,我又受到如此的惩罚。我这样对你尽礼数,在有头脑的人看来是对的。如果是我的一个孩子或者我的丈夫死了尸体腐烂了,我或许还不会采取这个行动,不顾城邦的反对。我说这话根据什么原则呢?丈夫死了我可以再嫁一个,孩子死了,我可以和别的男人再生一个;如今父亲和母亲已经去世,永远不可能再有一个兄弟生出来了。我就是银据这个原则为你尽礼数的,可是,亲爱的波吕涅克斯啊,克瑞昂却认为我胆大妄为,做这事犯了罪。如今他捉住了我,要把我这样押走。我还没听吧过婚歌,没上过婚床,没享受过婚姻的幸福和养育儿女的快乐。我这不幸的人呀就这样没有亲友孤苦伶行地,活着走向死人的墓穴。我违犯了什么神律?……既然我做了敬神的事情却得到了不敬神之名,我这可怜的人为什么还要寄希望于神灵?还要祈求什么神的援助?如果这一判决,得到神的赞间,我也要到死后才能知道我有罪。如果有罪的是法官,愿他们遭受苦难,不比他们错误地加之于我的更多。
歌队长:还是那个风暴,还是那样激烈地在这姑娘的灵魂里呼啸。
克瑞昂:押送她的人做事太拖拉,他们要为此后悔的。
安提戈涅:哎呀,不幸呀!这句话我听来像一道催命符。
歌队长:我没法安慰你。他的话只预示死亡,没有别的意思。
安提戈涅:啊,我祖先的忒拜城堡呀,还有你们,我的祖先之神呀,他们要把我押走,再也不假宽限。忒拜的元老们呀,请看一下我——你们王家最后的苗裔——只因为不敢不敬畏神明,从谁那里受到了什么迫害吧!(安提戈涅被押下场)
(十)第四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美丽的达那厄也曾像你一样,在那铜塔里失去了看见天光的快乐,被因禁在那坟墓似的闺房里。孩子呀孩子,她的出身也是高贵的,还为宙斯生养了一个金雨化成的儿子。命运的力量真可怕,金钱不能收买,武力不能征服,城墙阻挡不住,黑船破浪也逃避不了。
(第一曲次节)德律阿斯的儿子,埃多尼人的国王,性情暴躁,骂了酒神狄奥倪索斯,被酒神关进了石牢,受到惩戒。他激烈的疯狂在这里逐渐平息,终于知道了,他在疯狂中辱骂的是一位天神。因为他曾经阻止感应了神性的女人们高举火把,狂欢游行。他这行为也激怒了喜爱排箫的缪斯们。濒临双海之水,靠近黑崖地点,是牛峡的海岸和色雷斯的萨尔米得索斯城[……]住在附近的战神阿瑞斯曾在这里看见菲纽斯的两个儿子被他们凶残的后母令人诅咒地刺瞎了眼睛;她用血腥的双手,用梭子的尖头,给他们两个渴望复仇的眼珠带来了黑暗。
(第二曲次节)他们在受苦中衰弱,悲叹他们可怜的苦命,他们是婚姻不幸的母亲所生的两个儿子。她的出身可以上溯到古老的埃瑞克透斯家族,她在遥远的洞穴里在父亲波端阿斯的风暴中间养大,波瑞阿斯的这个孩子,神的女儿,在峻峭的山岭上快如骏马,可是,我的孩子呀,像你一样,她也受到不死的命运女神压迫。
(十一)第五场
(特端西阿斯上,由一童子带路)
特瑞西阿斯:啊,忒拜的元老们,我们两个人靠一双眼睛,来到了这里,因为,没有人引路,瞎子没法行走。
特瑞西阿斯:这我将告诉你,任你必须听信。
克瑞昂:迄今为止,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不听你的。
特瑞西阿斯:因此你一直顺利地驾驶着城邦这只船就行。
克瑞昂:我知道并且证实你对我是有帮助的。
特瑞西阿斯:你要明白,你现在又一次面临危险的关头。
克瑞昂:你指的是什么?你的话我听了发抖。
特瑞西阿斯:等听完我卜得的警告,你就会明白了。我一坐上那古老的占卜坐位——各种熟悉的鸟类惯常聚集的地方——就听见了无法听懂的鸟类语言,听见它们发出不吉利的聒噪。我一听那拍打翅膀的声音就知道,它们是在用脚爪狠狠地互相抓斗。听到这凶兆,我害怕起来,立即在炉火正旺的祭坛上试试燔祭,但是火神不让我的祭肉燃烧。腿肉渗出的汁水滴到火炭上,冒起烟来,劈啪燥炸;脏汁溅到了空中,滴油的腿骨裸露出来,因为包在上面的脂油已经融化。这祭仪就这样失败了,我没有能卜到预兆,这是这个孩子说给我听的。因为,他是我的引路人,正如我引领别人。现在城邦遭到了污染,这是你的主意造成的。因为,鸟和狗从奥狄浦斯儿子不幸的广体上撕下腐肉,用它弄脏了我们城市所有的祭坛炉灶。因此,众神不从我们手里接受祭品接受祈祷,不让祭肉生出火苗。鸟儿因为吃了被杀者的肮脏血肉,不发出显示吉祥的清晰啼叫。因此,孩子,请你想想我这话:任何人都可能犯错误,犯了错误,只要能设法纠正它,不是顽固不化,他就不再是一个不幸的蠢人。固执己见只能招来愚蠢之名。不,忍让死者吧,别戳已死的人!已死的人再杀他一次算什么勇敢?我为你着想,劝告你是为了你好;如果劝告是有益的,那么还有什么比听从有益的劝告更快乐的事儿?
克瑞昂:老家伙,你们一起向我射击,就像弓箭手对着靶子一样。你们想用预言术搅得我心神不安,其实我早已被先知一族当货物卖了。如果你们想赚钱,尽可去经商,赚回萨迪斯的白金和印度的黄金,但不许把那个人的尸体埋进坟墓,不,即使宙斯的神鹰把那人的肉抓着带到了他的宝座上,我也决不会因为害怕污染容许理葬他;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没有一个凡人能污染到神。老特瑞西阿斯啊,一个人无论多么聪明,如果贪图利益,不论肮脏的意图裹着多么漂亮的语言外衣,终会可耻地摔倒。
特瑞西阿斯:哎呀!有谁知道,有谁想过。
克瑞昂:什么事?你想说出什么警句名言?
特瑞西阿斯:明智是多有益的财宝!
克瑞昂:我看像愚味一样,是最有害的东西。
特瑞西阿斯:你正是感染了愚昧的病。
克瑞昂:我不想回骂先知。
特瑞西阿斯:但是你己经骂了,说我用预言骗人。
克瑞昂:先知族都爱钱。
特瑞西阿斯:出自暴君的一族都爱污染的利益。
克瑞昂:你知道吗,你这话是在说你的国王?
特瑞西阿斯:我知道,你靠我救了城邦,做了国王。
克瑞昂:你是一个出色的先知,只是爱做不正当的事。
特瑞西阿斯:你会激我说出我心里的秘密。
克瑞昂:说吧,只要不是贪图利益。
特瑞西阿斯:我想,我足为你图利益。
克瑞昂:我不会为利益出卖我的决心。
特瑞西阿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你看见不了多少天太阳车驶过天空,就要拿出一个自己的孩子作为赔偿,用一个尸体赔偿一个尸体。因为,你把一个阳世的人拐到了阴间,残忍地迫使一个活人住进了坟幕,同时你又把一个属于地下神祇的死人,一个没有埋葬,没有祭奠不洁的尸体留在了人间。这件事你无权、天上的神也无权这么做,你篡夺了不属于你的权力。因此冥王和天神属下的复仇三女神,那毁灭的精灵,正跟踪你罪恶的脚印,要让你落到同一的灾难里。你看着吧,我发表这个预言,是不是也因为受了贿赂。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家里就会传出男男女女的哭声,而所有的敌对城邦也会骚动起来;因为它们战士的尸体葬进了饿够、野兽或飞鸟的腹中,而飞鸟又把污秽的气味带到了这些城邦的炉灶上。这就是我向你射出的箭,既然你激怒了我,我就像一个愤怒的弓简手,向你的心脏射击;这一箭准确无误,你躲避不了它的刺痛。童子,带我四家去。让他去向比我年轻的人发泄他的火气,让他学会使自己的舌头说话有分寸一点,让他使自己的胸口有一颗比现在好一点的心。
(特瑞西阿斯由童子引下)
歌队长:主上啊,这人说了一些可怕的预言走了。打从我的头发由黑变白以来,我一直知道:他对城邦说的预言没有一次不曾应验。
克瑞昂:这我自己也知道,所以心里很烦乱。让步是可怕的,但是,对抗也是个可怕的选择:我倔强的心会遭到灾祸的打击。
歌队长:墨诺克奥斯之子啊,你应当采纳我的忠告。
克瑞昂:我应当怎么办?你说吧,我一定听从。
歌队长:去把那女孩子从石窟里放出来,再给那暴露的尸体造一个坟墓。
克瑞弗:你也这样劝我,认为我应当让步吗?
歌队长:是的,主上啊,越快越好。因为众神的惩罚会很快追上恶人。
克瑞昂:哎呀!真难呀,但是我必须放弃想要做的,必须放弃和命运作不利的抗争。
歌队长:赶快去,亲自去做,别把这事交给别人。
克瑞昂:这就去。喂,喂,仆人们,在这里的和不在这里的,拿起斧子,赶到你们看得见的那个地方去!我呢,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就自己去把她放出来,既然是我自己囚禁她的。我现在差不多信服了:一个人最好是终身遵从古老的神律。
(克瑞昂偕众仆从下)
(十二)第五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啊,你这多名者,卡德墨亚少妇们赞颂的神,鸣雷闪电的宙斯之子,巴克科斯啊,你保护著名的意大利,统治好客的埃琉西斯——女神得奥庇护的平原。巴克科斯啊,你住在忒拜——你的女信徒的祖国,住在流水潺潺的伊斯墨诺斯河边,曾经播种过恶龙牙齿的士地上。
(第一曲次节)双峰的山岩上闪耀的火光看见你——你的女信徒,科里克斯的少妇们,在那里游行——卡斯塔利亚的清泉也看见你,你来自爬满长春藤的倪萨山的山坡,来自结满葡萄的绿色海岸,“欧嗬!欧嗬!”的神圣歌声送你来到忒拜城。
(第二曲首节)所有的地方中你最喜爱忒拜,你的遭到雷击的母亲也喜爱这里,如今,我们全城的人都患上了重病,我求你走下帕尔那索斯山,或跨过波涛滚滚的海峡,前来帮助我们医治疾病。
(第二曲次节)啊,呼吸火光的众星的领队,夜间歌声的指挥,宙斯的亲生儿子,我的主啊!带着你的伴侣,提伊亚德们,快来吧!她们总是在你这主宰,伊阿科斯的面前通宵达旦疯狂地歌舞。
(十三)退场
(报信人上)
报信人:依傍卡德摩斯和安菲昂家室而居的人们啊,凡间人类的生活没有一种现状我能说它不变的,无论是我想赞美的还是我想咒骂的,因为命运可能今天压倒你,明天义扶起你,使你成为幸运者,也可能今天扶起你,明天又压倒你,使你不幸。没有人能向你预言,生活的现状能维持多久,我认为克瑞昂曾经是幸福的,他击退了敌人,拯救了卡德摩斯的国土,取得了这地方的独裁统治权,还幸运地生了一些高贵的孩子。但如今他全失去了,因为,如果一个人受罚失去了快乐,我就不认为他还活着,我认为,他就不过是一具能呼吸的死尸了。如果你想要,尽可以在家里积累财富,尽可以过国王般威风的生活。但是,如果没有快乐,那么,我基至不愿意拿出烟雾下的影子去换取这东西。我宁可要快乐。
歌队长:你又来向王室报告什么新的灾难?
报信人:他俩死了!活着的人要对这死亡负责。
歌队长:谁是杀人者?谁是被杀者?你说。
报信人:海蒙死了,但他不是外人杀的,
歌队长:他死于父亲之手还是自己的手?
报信人:死于自己的手,为那谋杀事件生他父亲的气。
歌队长:先知啊,这证明你的话多么灵验。
报信人:事已至此,你必须考虑其余的事。
歌队长:瞧!我看见克瑞昂的妻子,不幸的欧律狄刻来了;她从宫里出来,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儿子的消息,还是出于偶然。
(欧律狄割上)
欧律狄刻:啊,全体市民们,当我正要出发出向女神帕拉斯祈祷时,就听见了你们的谈话。甚至在我拔下门闩,刚要开门时,家庭不幸的消息便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吃了一惊,往后倒下,跌入侍女们的怀中,失去知觉。可是,请把刚才的消息再说一遍。我要听听;悲痛于我并不是第一遭遇见。
报信人:亲爱的王后,我既然到过那里,一定向你报告实情,不漏掉一个细节。真的,为什么我要说假话安慰你,既然它们是一定马上就会被看穿的?真话永远是最好的。我给你的夫君带路,陪他走到平原的尽头;波吕涅克斯的尸体仍旧躺在那里,被野狗斯裂着,没有人怜悯。首先我们祈求道路女神和冥王普卢同慈悲息怒,用净罪的水清洗尸首,把它放在新折的树枝堆上,举行火化,用祖国的泥土给他堆起一个高大的坟墓。然后我们奔向哈得斯新娘的新房,里边有石头铺的婚床。我们中有一个人从老远听见那被剥夺了葬礼的新房里有很大的哭声,跑来报告我们的主子克瑞昂。国王走近一点时便听清楚了那凄惨的哭喊,他惊叫一声,说出一番最悲惨的话:“哎呀,真不幸呀!难道我的预见成真了吗?难道我正在走上生平最不幸的道路吗?儿子的声音让我听来可怕。仆人们,快去!你们到了墓前,从墓壁被破环的缺口往里面看,然后告诉我:是我认出了海蒙的声音,还是众神欺骗了我的耳朵。”我们奉了沮丧的主人这道命令,前去察看,看见那姑娘吊死在墓室的最里边,脖子套在好绳结成的活套里,小伙子抱着她的腰,痛哭未婚妻的死亡,父亲的罪恶和自己婚姻的不幸。国王一看见儿子就发出可怕的喊声,走进去,朝他大哭着说道:“不幸的孩子,你做的什么呀!你想怎么?什么不幸使你失去了理性?出来吧,我的孩子,我求你啦!”但儿子用凶狼的目光蹬著他,露出憎恨的表情,什么也不回答,拔出一把两面锋利的匕首;父亲往回飞跑,没有被他刺中;于是这不幸的人对自己生了气,立即往剑上一扑,再一刺,把半截剑捅进了自己的肋里。他趁还有知觉的时候,用无力的双臂把情人抱在了怀里,一喘气,一股血涌出来,流到了她苍白的脸上。他就这样尸体抱着尸体躺在那里,这不幸的人终于在死神的屋里,赢得了他的婚礼。他向人们证明:愚昧是一个人最大的不幸。
(欧律狄刻下)
歌队长:你能想得出,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夫人一句话没说就同家了,没有表示喜也没表示悲就走了。
报信人:我也觉得奇怪。但往好处想心里宽慰,我希望她是听到儿子的不幸消息不便于大庭广众之间大放悲声,宁可在家里和待女们一起哀悼家里的不举。她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不会做错事情的。
歌队长:我不这样认为,我倒觉得,像大哭大叫一样,这种强忍的沉默也是不祥的兆头。
报信人:噢,我进宫去打听一下,看看她烦乱的内心是不是真的隐藏着某种凶险的计划。你说得对:勉强的沉默也是不样的兆头。
(报信人下)
歌队长:瞧,那边国王本人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很能证明的物证——如果这样说是公道的——这个苦难不是别人加给他的,是他口己的罪行造成的。
(克瑞昂上,仆人们抬着海蒙的尸体跟随着)
克瑞昂:(第一曲首节)哎呀!这心灵感昧的罪过呀,这致命固执的罪过呀,你们瞧,这杀人者和被杀者都是亲人。不幸呀!我的决定结出的苦梁呀!哎呀,孩子呀,你年纪轻轻就天折了,哎呀呀,哎呀呀!你死了,去了,怪我糊涂呀,你没有错。(本节完)
歌队长:你好像看对了,只可惜晚了,
克瑞昂:(第二曲首节)哎呀呀!我这不幸的人慌了,仿佛有一位神在我头上给了我重重的一击,把我赶到了残忍的路上,哎呀,推翻了、践踏了我的快乐。唉,唉,凡人的辛苦没有好的结果。(本节完)
(报信人上)
报信人:主人啊,你是得到了双份的收获:手里赚了一个回来;家里还有一个贮藏着,我想,你马上就会看了伤心的。
克瑞昂:除了这个而外还有什么更大的灾难?
报信人:你的妻子死了,这个死人的亲生母亲,这不幸的女人,刚刚才那么一下。
克瑞昂:(第一曲次节)哎呀!哎呀,你,冥王住不满的收容地啊,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你要亡我?啊,你这个向我报告信的人啊,你说的什么?哎呀呀,你把我这已死的人又戳了一刀。年轻人啊,你说什么?你对我又说了新的什么?哎呀!哎呀!你是说我的妻子死了,尸首叠着尸首?(本节完)
(欧律狄刻尸体被非出)
歌队长:你可以看见了,不再藏在里边了。
克瑞昂:(第二曲次节)哎呀呀!那里我又看见了一件祸事,第二件不幸。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命运在等着我?我刚刚手里抱着儿子,不幸啊,又看见了面前这死尸。哎呀,不幸的母亲!哎呀,儿子!(本节完)
报信人:她悼念了先前光荣赴死的墨伽柔斯,再哀悼了这个儿子,最后诅咒你这杀子者遭遇厄运。做完这些,她在祭坛前用一把锋利的短剑自杀了,闭上了逐渐昏暗的眼睛。
克瑞昂:(第三曲首节)哎呀!哎呀呀!我吓得发抖,怎么没有人用两面锋利的短剑给我致命的一下?我真不幸呀,哎呀,深深地陷入了不幸的苦难中。(本节完)
报信人:真的,你的妻子临死时指控你是两个儿子的死亡祸因。
克瑞昂:她是怎么个自杀法的?
报信人:听见大家痛哭她儿子不幸死亡,她亲手向自己的心脏刺了一刀。
克瑞昂:(第四曲首节)哎呀,哎呀,这个罪责我不能推卸,什么时候也不能叫别人来承担,我呀,是我害了你,真不幸呀,我呀,我说的是真话。仆人们呀,赶快把我带走吧,把我这形存实亡的人从这里带走吧!(本节完)
歌队长:如果坏事中也有什么好事,你要求的就是一件好事。因为,苦难临头了,受苦的时间越短越好。
克瑞昂:(第三曲次节)来吧,来吧!给我带来末日的,我最好的命运啊,你快出现吧!来吧,来吧!别让我再看见明天的亮光!(本节完)
歌队长:这是以后的事情。眼前的事需要我们处理,以后的事情留待天神来掌管。
克瑞昂:后面这句话也反映了我的愿望,我和你一起析求它。
歌队长:别再祈神了,有死的凡人都逃不过注定的苦难。
克瑞昂:(第四曲次节)啊,你们,把我这个暴躁患昧的人带走吧!啊,我的儿呀,我无意中杀了你,(向欧律狄刻尸体)还有你,我的妻呀,我把你也杀了。哎呀,真不幸呀!我没有地方寻求支持了。因为,我手上的事情全办糟了,还有一个无法忍受的命运沉重地压在我的头上。(本节完)
(众仆从抬海蒙尸体下,克瑞昂和报信人随下)
歌队长:智慧是幸福的最主要部分,对神的度敬一定不能违背,傲慢者的出言狂妄必遭神的有力打击。这种教训使人老来变得智慧。
(歌队退场)